简易机场。
一架经过多次改进的双座木制飞机已经准备就绪。
机身虽然还是木质骨架蒙布,但机内已经优化了许多。
他利落地爬进前座,熟悉地检查仪表、油门、操纵杆。
地勤战士帮忙摇动螺旋桨。
发动机噗噗地喘了几声,猛地轰鸣起来。
江岳对着下面满脸忧色的张文书和围过来的战士挥挥手,一推油门。
木飞机抖动着,开始在土跑道上加速,越来越快,最终轻巧地跃入清晨的天空。
气流吹拂着脸庞,下方的小王庄迅速变小。
江岳稳稳握着操纵杆,目光却已投向南方大同的方向。
他心里盘算得清楚:
回去第一件事,就是借助总部力量,不惜代价,搜罗更多理工科人才!
然后联系北面的毛子,再要一批m-82发动机,同时必须尽快打通一条相对稳定的空中运输线,用皮毛、药材甚至稀有矿产换!
还要找美国代表谈,用战果和数据说话,争取更多基础工业设备——
车床、铣床、发电机,甚至是炼钢的电炉!
大同城南三十里地,八路军临时总部设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
土墙围着的院子,岗哨比别处更密些。
江岳风尘仆仆赶到,先在师部和纵队部报了到,得了师长首肯,这才被引到副总指挥那间简陋的办公室。
屋里烟气呛人,副总指挥正俯身在地图上,眉头拧着。
见江岳进来,他直起身,招招手:
“听说你开着那木头片子从小王庄飞回来的?胆子不小!说吧,急着见我有啥要紧事?”
江岳站得笔直,言简意赅:
“副总指挥,大同的厂子,机床都转起来了,产量恢复到鬼子占那时的水平。”
他话锋一转,语气沉凝,
“但这远远不够!照现在这架势,往后仗会越大越硬,消耗是天文数字!
咱现有的产能,撑死够维持,想支撑大规模反攻,差得太远!”
他目光灼灼:
“必须扩产!翻两倍!三倍!甚至更多!”
“可眼下卡脖子的就两样:机器和人!”
江岳语速加快,
“机器老旧,备件短缺,新设备搞不到!
更缺的是能摆弄机器的人!
识字的工人、懂技术的工程师、会算账的管理员,全都奇缺!”
他向前微倾身体:
“请求总部想办法,从顽区、敌占区,甚至海外,给咱挖人!
千方百计把人才弄过来!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有人,有技术,咱就能让机器嗷嗷叫,才能扛住后面的硬仗!”
副总指挥一直安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桌面上敲击。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锐利。
等江岳说完,他重重一拍桌子:
“情况我清楚了!你说到根子上了!没自己硬邦邦的家底,光靠缴获,打不了富裕仗,更打不了翻身仗!”
他站起身,踱了两步,断然道:
“人才的事,我立刻想办法,请各方面协同,动用一切关系想办法!从外面给你弄人进来!”
他看向江岳,
“但你那边,自己也绝不能闲着!
现有的老师傅,能带徒弟的立刻带起来!
办夜校,搞速成班,从部队里挑识字的、手巧的进去学!两条腿走路!”
“是!保证完成任务!”
江岳胸膛一挺,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有总部这把尚方宝剑,很多事就好办多了。
“去吧!”
副总指挥挥挥手,
“抓紧干!老子等着你的机器嗷嗷叫的那天!”
从总部出来,江岳马不停蹄,又赶到大同城内一处截然不同的院子。
美军联络点设在原先一家商行的二层小楼里,门口有个懒洋洋的哨兵。
里面倒是干净,透着股咖啡和皮革混合的味道。
接待他的是一名年轻的中尉,制服笔挺,脸上是程式化的礼貌笑容。
江岳没绕弯子,直接摊开一份粗略的清单:
车床、铣床、发电机、优质钢材、甚至还有一套小型炼钢设备的需求。
中尉听着,表情没什么变化,偶尔在笔记本上记两笔。
“江先生,您的需求我理解。我会详细记录并即刻向重庆方面,以及我国相关机构转达。”
中尉的汉语有点生硬,但很清晰,
“但您知道,流程需要时间,审批、运输……尤其是目前滇缅路的情况并不乐观。请您耐心等待。”
话说得滴水不漏,态度无可指摘,但那种公事公办的距离感,让江岳清楚,短期内别想指望太多。
他点点头,没再多说,起身告辞。
毛子的联络点则在城西一个更僻静的大院里,门口岗哨明显警惕得多。
屋里烧着壁炉,一股浓烈的马合烟味和旧皮袄的味道。
接待他的是个身材粗壮、脸色红润的少校,名叫伊万。
他听完江岳关于急需更多m-82发动机、以及希望建立稳定空中运输线的要求,嘬着牙花子,一双蓝眼睛在江岳脸上扫来扫去。
“发动机……同志,那是紧俏货。”
伊万的声音低沉,带着卷舌音,
“我们需要评估。空中航线?嗯,气候、导航、鬼子飞机的威胁……都是大问题。”
他搓着粗大的手指,没有立刻拒绝,但也没答应:
“你的要求,很有价值。但我必须向上级,向摩事科报告。等待指示吧。”
同样是被向上汇报搪塞回来,但毛子这边至少还留了点讨价还价的余地,或者说,他们也在掂量这笔买卖是否划算。
江岳走出两个联络点,站在大同街头的冷风里,心里明镜似的。
求人不如求己。
外援或许会有,但绝不能把希望全押在这上面。
他攥了攥拳头,脚步更快地朝着装备大队的驻地走去——
那边,还有一摊子事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