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掉它!”
江岳吼道。
刚把飞机拉起,段鹏又压下了机头,小眼盯死目标,一个长点射,飞机从一串爆炸的弹片中穿过。
大同城内,第26师团地下指挥部。
空气混浊如泥浆,几盏马灯摇曳着昏黄的光。
电报机的滴答声、电话的刺耳铃声、参谋们压抑的报告声,在低矮的拱顶下碰撞、发酵,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师团长柴山四郎,一张马脸绷得像块铁板,背着手在狭小的空间里焦躁踱步,锃亮的皮靴踏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头顶上,那沉闷如滚雷的爆炸声,还有那该死的、如同鬼魅低语的飞机引擎轰鸣,一下下,像钝刀子反复割着他紧绷的神经。
“八嘎!”
他终于忍不住,猛地停在铺满地图的桌前,一拳狠狠砸下!
砰!
桌子剧烈震颤。
“奇耻大辱!帝国师团长,竟被支那的……土造飞行器!逼入这鼠穴之中!”
声音从牙缝里挤出,带着屈辱的嘶嘶声。城头观察所那一幕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
那俯冲的怪鸟,泼洒的炸弹和燃烧的炼狱,冲天火光中帝国炮兵的凄厉哀嚎!
支那的天空,何时轮得到这些泥腿子撒野?!
“师团长阁下!”
一个参谋面无血色,几乎是跌撞进来,
“城东守备队……伊藤少佐玉碎!和阳门……城墙被突破!”
“纳尼?!”
柴山眼皮狂跳,心猛地沉入冰窟!
城东!
和阳门!
他防御的重心!
居然就被那些该死的“超级重炮”毁灭!
“命令!”
他强迫自己站直,声音嘶哑却透着一股阴狠的决绝:
“第四步兵大队!立即抽调一个精锐中队,火速驰援东城门!不惜代价!”
“105野炮大队!”
他目光如毒蛇般扫过地图上预设的几个炮群位置,
“没有我的直接命令,严禁暴露阵地!即使城墙崩塌,也给我像石头一样沉在土里!绝不能再给支那飞机任何可乘之机!”
最后,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地图上城东豁口的位置,声音带着地狱般的寒意:
“城内所有部队!死守每一条街道!每一片废墟!把冲进来的土八路,给我堵死在突破口!用刺刀!用手榴弹!用你们的血肉!把他们赶下去!碾碎!”
飞机?
哼!
进了这大同城的巷战泥潭,看你的翅膀还有什么用!
大同城东,城墙豁口。
硝烟浓得化不开,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浓烈的血腥气,呛得人肺管子生疼。
张大彪踩着一辆被炸得只剩骨架的“土坦克”残骸,望远镜里,那段城墙如同被洪荒巨兽啃噬过。
巨大的豁口狰狞地敞开着,城门楼子塌了半边,烧焦的木头和破碎的膏药旗耷拉在断壁残垣上,随风无力地飘荡。
城墙上死寂一片,只有寒风穿过废墟的呜咽,还有几处未熄的火苗在噼啪作响,舔舐着焦黑的砖石。
“他娘的!够劲!这顿饺子馅儿拌得够烂糊!”
张大彪狠狠啐掉嘴里的血沫子,脸上横肉兴奋地抖动,眼中凶光爆射,
“一营长!吹冲锋号!二营!火力顶上去!三营!跟老子冲!踏着冰面过护城河!拿下豁口!插旗!”
“滴滴答——滴滴滴答——!”
嘹亮激昂的冲锋号声,如同烧红的铁钎,猛地刺破了战场的死寂!
“杀啊——!”
“冲啊——!”
独立团的战士们如同决堤的怒潮,从掩体、弹坑中怒吼着跃出!
扛着云梯,抱着炸药包,端着刺刀雪亮的步枪,呐喊着扑向护城河!
护城河的冰面早已被炮火撕扯得千疮百孔,冰水混杂着暗红的血泥。
护城河后那象征性的女墙和墙后的鬼子阵地,早被“没良心炮”来回犁了几遍,此刻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战士们毫不犹豫地跳进冰冷刺骨、腥臭粘稠的河水里,奋力泅渡!
冰碴子割着皮肉,血水糊住眼睛!
城墙上,零星响起几声绝望的枪响,是几个被震懵了、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鬼子在盲目射击,但立刻就被二营精准泼来的机枪弹雨死死按了回去!
云梯“哐当”一声搭上豁口边缘!
张大彪身先士卒,左手驳壳枪,右手抓住梯子,蹭蹭蹭几步就蹿了上去!
“团长!小心冷枪!”
警卫员急得大喊。
“跟老子上!”
张大彪头也不回,一个箭步就踏上了豁口边缘的焦土!
豁口内,景象惨烈如同地狱画卷。
遍地是焦黑的、扭曲的、残缺不全的尸体,破碎的武器零件,炸塌的砖石瓦砾堆成了小山。
几个被震得七窍流血、晕头转向的鬼子兵,刚从瓦砾堆里挣扎着爬出来,灰头土脸,眼神涣散。
“小鬼子!你爷爷来了!”
张大彪眼疾手快,抬手“啪啪”两枪!
子弹精准地钻进两个刚摸到步枪的鬼子眉心!
第三个鬼子嚎叫着挺起刺刀扑来!
张大彪不退反进,侧身让过突刺,右腿如铁鞭般狠狠扫出!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
那鬼子胸口塌陷,惨嚎着倒飞出去,砸进一堆碎砖里!
“狭路相逢勇者胜!给老子杀!控制住城墙”
张大彪炸雷般的吼声在豁口回荡!
战士们如同下山的猛虎,挺着刺刀红着眼扑了上去!
幸存的鬼子兵,有的还在懵懂,有的绝望地发起自杀冲锋,但在独立团优势的人数和复仇的怒火面前,如同投入熔炉的残雪,瞬间消融!
噗嗤!噗嗤!
刺刀捅穿棉衣、刺入血肉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
咔嚓!骨头碎裂!
濒死的惨嚎在狭窄的豁口里激荡!
短短几分钟,豁口附近的残敌被彻底肃清!
一面弹痕累累、硝烟熏染的独立团战旗,被一名魁梧的战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插在了那摇摇欲坠的城门楼残骸最高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然而——
“杀给给——!”
“板载——!”
城墙内侧,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
街道、废墟、断墙后,猛然爆发出疯狂的嚎叫!
黑压压的鬼子援兵,如同决堤的蚁群,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
轻重机枪在街道拐角和断墙后“哒哒哒哒”地架起,密集的子弹如同泼水般扫向刚刚立足未稳、还挤在豁口附近的独立团战士!
“咻——咻——!”
掷弹筒的小炮弹带着催命的尖啸,精准地砸进人群!
“卧倒!找掩体!”
张大彪一个狼狈的翻滚,扑到半截断墙后面,子弹“噗噗噗”地打在身前的砖石上,碎屑如同冰雹般溅了他一脸!
几个冲在最前面、来不及隐蔽的战士,瞬间被子弹撕倒,血花在焦土上炸开!
“狗日的!来得真他娘快!”
张大彪眼睛瞬间布满血丝,怒火直冲顶门,
“机枪!给老子顶到豁口!封死!手榴弹!集束手榴弹!给老子往人堆里砸!把狗日的先头部队炸回去!”
狭小的豁口,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
独立团战士依托着残垣断壁、炸塌的工事碎块,与潮水般涌来的鬼子展开了惨烈到极致的近身搏杀!
子弹如同飞蝗般在狭窄的空间里横飞、碰撞!
手榴弹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每一次闪光都映照出狰狞的面孔和飞溅的残肢!
怒吼声、惨嚎声、金属撞击声、爆炸声,混合着浓烟与血腥,震得人耳膜欲裂!
张大彪背靠着滚烫的断墙,狠狠抹了把脸上混合着血、汗、灰土的污迹,粗重地喘息着,冰冷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片如同沸腾油锅般的死亡豁口。
拿下它,只是第一步。
狗日的柴山,肯定还藏着更毒的后手!
这豁口,是绞肉的磨盘,更是通向城内血海的第一道鬼门关!
能不能撕开,就看能不能在这血火地狱里站稳脚跟,把狗日的反扑,一寸寸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