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炮长!一号炮位——就位!射界——清空!”
嘶哑的吼声在寒风中炸裂!
“二号——就位!”
“三号——就位!”
“电话线——通了!最高点!!”
急促、压抑的报告声,如同烧红的铁钉,一颗颗楔入冻僵的空气!
柱子胡乱抹了把脸,汗水和冻土混成泥浆。
他猛地抬头,目光刺向制高点。
那里,一个孤绝的身影已与寒风融为一体, 举着望远镜,凝固如万载玄冰雕成的神像, 死死钉住西北方那片铅灰色的死亡幕布——正是江岳!
他脚下,那部野战电话,如同连接地狱的黑色匣子。
柱子一把抓起自己炮位上的电话听筒,金属手柄被攥得咯吱作响:
“大队长!三门炮!准备就位!请——指示!”
听筒里,江岳的声音平静得如同万丈深渊下的寒流,不带一丝涟漪:
“很好。扎营,造饭。”
翌日。
上午。
时间被无形的弦绷紧。
不到十一点。
秃鹫岭制高点,寒风如亿万把剔骨钢刀在刮削。
江岳举镜的双手稳如焊死的钢铁支架, 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得能刺穿云层!
西北方,大孤镇方向——一股狰狞的黑烟冲天而起!
紧接着,在惨淡的天际线边缘,三个微不可察的死亡黑点,幽灵般浮现!
来了!
比预想的更早!
这群嗜血的畜生!
江岳闪电般抄起野战电话, 声音如同淬火锻打、淬毒开刃的匕首,瞬间撕裂凛冽的寒风:
“各炮位——目标出现!西北方向!高度一千一!航向东南!准备——撕碎它们!”
命令化作死亡的电流,顺着冰冷的电话线,瞬间轰击在三个蓄势待发的钢铁炮位上!
“收到——西北方向,高度一千一!”
柱子喉咙里迸出野兽般的咆哮,整个人如同炮弹般砸向冰冷的瞄具!
炮组战士们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到, 动作爆发出非人的迅猛:
“距离设置一千五!高爆弹——填膛!!”
装填手筋肉虬结, 用尽洪荒之力,将那枚沉甸甸、黄铜外壳包裹着的88毫米死神, 狠狠塞进洞开的炮闩!
炮闩“哐当!”一声如地狱关门般沉重合拢!
“方向西北!标尺锁定!!”
柱子嘶吼着, 双手青筋如怒龙盘绕, 疯狂转动方向机和高低机手轮,冰冷的金属转轮发出急促、尖锐、令人牙酸的“咔哒!咔哒!”声! 每一次转动,都像在拧紧死神脖颈上的绞索!
他的眼球死死嵌入周视瞄准镜的橡胶眼罩, 镜片里,那三个黑点正以恐怖的速度膨胀!
机翼下的膏药旗,如同两块溃烂流脓的恶疮, 灼烧着他的视网膜!
“目视锁定!!”
柱子的声音因极致的专注而扭曲、撕裂,
“稳住!给老子稳住!听——我——号——令!!”
另外两个炮位,同样的死亡协奏正在上演!
粗重如风箱的喘息!
金属撞击的死亡颤音!
转轮摩擦的催命尖啸!
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濒临爆发的毁灭之网!
每一根乌黑、修长的炮管, 都随着瞄准手的微调,如同毒蛇昂首, 极其精准、极其冷酷地追咬着那架越来越近、引擎轰鸣声已如雷贯耳的领航轰炸机!
炮手的手指死死扣在冰冷的击发扳机上, 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手背青筋几乎要破皮而出!
高处的江岳洞若观火!
望远镜里,鬼子轰炸机的轮廓已纤毫毕现, 机身上的膏药旗如同招魂的幡!
它们刚刚在大孤镇投下死亡与烈焰,此刻正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饱食后的慵懒, 傲慢地飞向秃鹫岭北坡——它们自以为是的“凯旋通道”——如入无人之境般,俯冲而来!
就是此刻——!!
江岳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无边的杀意,在电话听筒中轰然炸响:
“开炮!”
“放!!”
“放!!”
“放——!!”
柱子和其他两位炮长的怒吼如同受伤猛兽的绝命嘶嚎,瞬间点燃了引信!
“轰隆——!!!轰隆——!!!轰隆——!!!”
三门88炮炮口! 猛然喷吐出三团巨大、刺眼、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橘红色毁灭之莲!
沉闷到足以震碎五脏六腑、撕裂灵魂的巨响!
如同天地初开的神罚,狠狠砸碎了整个山岭的寂静!
沉重的炮身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猛击, 狂暴地向后坐退,卷起遮天蔽日的烟尘与冻土!
三发裹挟着无尽死亡意志的炮弹!
撕裂冰冷的空气,带着尖锐到能刺穿耳膜的、来自地狱深处的厉啸!
以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速度,精准地扑向那架领航轰炸机前方那片——预定的死亡空域!
时间——凝滞!
心跳——骤停!
紧接着——
在领航机前方不足五十米的空中!
三团炽烈到令人瞬间失明的黑红色死亡之花!
毫无征兆地轰然绽放!
无数淬炼自钢铁地狱的锋利弹片!
如同亿万把高速旋转的、无形的死神镰刀,瞬间交织成一张覆盖苍穹的、绝对死亡的金属风暴巨网!
“中了!!”
段鹏在二号炮位旁狂喜地蹦起, 声音劈了叉!
只见那架领航的轰炸机,如同被一柄从天而降的、燃烧着地狱烈焰的巨锤狠狠砸中了脊梁!
它浑身剧震!
机头像濒死的巨兽般痛苦地、失控地向上猛昂!
旋即又如同断线的木偶, 绝望地、头重脚轻地向下栽落!
它徒劳地挣扎着再次拉起, 又更猛烈地向下坠落!
机尾处,一股浓稠如墨、饱含不祥的滚滚黑烟,瞬间拉成一道贯穿长空的、绝望的黑色裹尸布!
“打下来啦——!!”
阵地上,压抑到极致的狂吼终于冲破喉咙, 如同山洪爆发!
另外两架鬼子飞机被这精准到匪夷所思、狠辣到灭绝人性的打击吓得魂飞魄散!
它们如同被开水烫到的苍蝇, 猛地左右炸开,引擎发出濒死的尖利嘶鸣! 疯狂地拉高、转向,再也顾不上任何队形与那该死的“凯旋表演”, 夹着尾巴,以亡命般的速度向太原方向狼狈逃窜, 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岳的望远镜如同附骨之疽, 死死锁定那架失控下坠的轰炸机。
它拖着那条长达数百米、丑陋狰狞的黑色裹尸布, 歪歪斜斜地砸向西方几公里外的一片荒芜山坳!
轰——!!
……没有!
预想中那惊天动地、焚尽一切的殉爆火球——并未出现!
只有一团巨大的、混杂着泥土与残骸的灰黄色烟尘, 如同坟墓里升起的瘴气,无声无息地腾起!
江岳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铁爪狠狠攥住,猛地一沉!
没炸?!
这……太反常了!
但最重要的是——
那架钢铁坟墓里的鬼子飞行员——极可能还活着!一个活着的、知晓他们位置和手段的敌人,正躺在离他们不足几公里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