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李云龙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那脚步轻快得仿佛踩在棉花上。
旅长走到窗边,看着那个矫健的身影翻身上马,绝尘而去,化作视野尽头一道充满活力的烟尘。
嘴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勾起一抹深沉而自豪的笑容。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却蕴含着磐石般的信任:
“中将?嘿……李云龙啊李云龙……你这狗日的福将……现在,可是老子的——副师长了!”
窗外的阳光,似乎也因这柄新铸就的、名为“独立师”的利剑出鞘,而更加锋芒毕露,灼灼生辉。
太原。
鬼子第一军司令部。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重得令人窒息,弥漫着浓烈的烟草焦油味、刺鼻的消毒水气息,以及一种更深沉、如同墓穴般挥之不去的腐朽与绝望。
巨大的作战地图铺满了整张会议桌。
代表帝国蝗军的蓝色小旗,在晋西北“平安县”区域周围,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抹去,留下大片大片刺眼的空白和象征“玉碎”的、如同凝固黑血的标记。
山下旅团的番号上,那个巨大的黑叉,宛如地图上一个仍在汩汩流血的致命伤口。
筱冢义男中将,眉宇间凝结的阴霾浓得化不开,仿佛能滴下墨汁。
他背着手,在巨大的地图前缓慢地、近乎拖曳般地踱步,沉重的军靴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空洞、单调、如同丧钟般的“笃…笃…笃…”声,每一次落下,都像重锤砸在房间内所有军官紧绷欲断的神经上。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平安县那个吞噬了他两个旅团和无数精锐的黑洞上。
眼神复杂得如同翻腾的毒液:
有刻骨的愤怒,有锥心的痛惜,更有一种深不见底的无力感。
“山下旅团……全员玉碎。”
筱冢义男的声音干涩沙哑,每一个字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
“连同之前的损失,平安县方向,帝国已折损两个整旅团、一个联队,四个加强大队、蝗协军三个整团……
整个晋西北的兵力部署,被彻底撕裂!
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兵力极度空虚的致命窟窿!
前线……已无兵可用!”
他猛地转身,锐利而疲惫、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目光,扫过噤若寒蝉、脸色灰败的参谋军官,最终精准地钉在了角落里一个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上——山本一木大佐。
与过去那个锋芒毕露、自信狂傲的特种战专家判若两人。
此刻的山本,像一尊沉寂的石像。
军装依旧笔挺,却透着一股冰冷的僵硬。
他低垂着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未被阴影覆盖的下颌线条,却绷紧如刀锋,压抑着一股几乎要破体而出的、火山熔岩般的狂躁与阴鸷。
他的特战队——那支曾经的王牌,象征着帝国特种作战荣光的利刃——在上一次针对李云龙的“斩首”行动中,被对方反手设下致命陷阱,遭遇毁灭性打击,几近全员玉碎!至今未能重建。
这不仅是山本个人洗刷不尽的奇耻大辱,更是第一军特种作战力量一次被彻底钉在耻辱柱上的惨败。
“山本君,”
筱冢义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疏离与失望,
“你一直在潜心研究我们的敌人,尤其是那个如同跗骨之蛆的李云龙,还有他身边那个……诡异莫测的‘技术巫师’江岳。
对于平安县的惨败,对于李云龙这支如同瘟疫般在帝国伤口上疯狂滋长的‘独立纵队’,你有什么高见?
难道我们堂堂帝国蝗军,真的要坐视他们在平安县城,顶着那个可笑的‘中将’头衔耀武扬威吗?”
他刻意避开了“你的特战队”这个如同揭开伤疤般的词汇。
山本一木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猛地向前一步,身体绷得笔直,试图挺起那被失败压弯的脊梁,找回昔日的锐气。
但眼底深处那抹浓得化不开的失败阴影,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
“司令官阁下!”
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冷硬,却失去了往日的绝对自信,淬着一股冰冷的、如同毒液般的恨意,
“平安县的失败,是帝国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与一个拥有非对称优势的、狡诈如狐的敌人进行不对称作战的必然苦果!
李云龙此人,战术狡诈如鬼魅,用兵狠辣刁钻,其部队的士气和韧性,如同被邪术灌注,远超预期!
而且,他还有一个巨大的变数——江岳!”
他猛地抬手,手指如同毒蛇的信子,狠狠戳向地图上的平安县区域,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地图戳穿,仿佛要将那个名字钉死在耻辱柱上:
“此人能力诡异绝伦!所有情报都指向一点:李云龙部近期获得的所有新锐凶器——威力巨大的土炮、喷射火舌的突击步枪、甚至德式的致命防空炮——源头皆系于此人!
他在独立纵队内部建立了一个高效得令人恐惧的‘魔窟作坊’,利用一切废料进行匪夷所思的改造与创新!
是他!
让李云龙拥有了在局部战场挑战、甚至压制帝国火力优势的疯狂资本!
他们是致命的共生体!
李云龙提供战场和毁灭的獠牙,江岳则提供打破平衡、撕裂帝国军队的‘黑暗邪术’!”
“又是江岳!”
筱冢义男烦躁地打断,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他的背景,依旧是深不可测的谜团!甚至在八路内部,他都如同幽灵,声名不显!我们的特工,付出了惨重代价,才从蛛丝马迹中确认他的存在!”
“万分抱歉,司令官阁下!”
山本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愤怒和不甘,
“此人防护严密如同铁壁铜墙!我们的情报网在其面前损失殆尽,至今无法接近他分毫!
唯一确认的弱点是——八路内部正不惜一切代价收集铜!这证明他们极度、极度缺乏铜料!
这是他们目前最致命的软肋!但也意味着,一旦他们获得稳定补给,其威胁将如同瘟疫般指数级爆发!”
“八嘎!”
筱冢义男低声咆哮,如同困兽般焦躁地踱了两步,军靴敲击地面的声音更加急促,
“那么,山本君,依你之见,帝国该如何应对?难道就束手无策,任由他们在帝国的伤口上跳舞?”
山本一木眼中瞬间燃起两团复仇的鬼火!
他猛地抬起头,帽檐下射出两道孤注一掷、近乎疯狂的光芒,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司令官阁下!
常规的添油战术只是给敌人送功勋!
对付这种拥有核心大脑和技术心脏的敌人,唯一、也是最终的办法就是精准的‘斩首’!
彻底、干净地抹掉他们的指挥核心和技术源头!李云龙!江岳!
或者,”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嘶吼,
“用绝对的力量碾压他,彻底摧毁!这需要……师团级的钢铁洪流!”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抛出了那个被反复驳回、如同执念般的请求:
“卑职泣血恳请司令部,批准重建特战队!并给予最高级别、不限量的资源支持!只要……”
“山本君!”
筱冢义男毫不留情、冰冷刺骨地打断了他,语气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质疑与否定,
“重建特战队?你忘了赵家峪的尸山血海吗?!忘了你上次那场针对李云龙的、以‘斩首’为名、实为自杀的行动结果吗?!”
司令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压抑已久的怒火喷薄而出:
“帝国宝贵的特种作战精英,不是用来一次次填进同一个无底深渊的祭品!资源?帝国现在哪里还有一滴多余的血液给你重建一支耗费天价的特工队?!更何况……”
他死死盯住山本,眼神锐利如淬毒的匕首,一字一句,如同冰锥刺入山本的心脏:
“……你如何保证,重建的特战队,不会再次掉进李云龙和那个江岳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
他们的巢穴,经过上次的教训,早已固若金汤,如同钢铁刺猬!
你的新队员,连血都还没冷透的雏鸟,能突破吗?!能活着回来吗?!”
山本一木挺直的脊背,在筱冢义男连珠炮般、字字诛心的质问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眼中最后一丝强撑的光芒彻底熄灭,缓缓地、深深地低下了头,帽檐的阴影完全吞噬了他的表情。
只有那紧握成拳、指节发白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泄露着那被彻底否定、却如同毒蛇般疯狂滋长的……滔天恨意与毁灭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