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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混杂着恐慌的汗酸、焦糊气、劣质米酒的馊臭,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铁锈味,像湿冷的裹尸布捂在口鼻上。

杜甫枯槁的身体在酒肆窗边剧烈颤抖,浑浊双眼死死盯着街角——胥吏的皮鞭正抽在一个摔倒的少年征夫脊背上,炸开刺目的血痕。

“车辚辚……马萧萧……”他干裂的嘴唇无声翕动,喉间挤出破碎的字节,枯瘦手指将陶碗攥得咯咯作响。

我视网膜上猩红的系统警报疯狂闪烁:「精神熵增临界!高维注视锁定!」

怀中诗魂石滚烫如烙铁,琉璃左臂裂纹深处幽蓝光芒搏动加剧——

这滴浊泪砸落酒碗的瞬间,长安这座巨大棺椁里最后一丝空气被彻底抽空。

空气是凝固的铅,沉甸甸压在胸口。每一次吸气,都像吞咽裹尸布上陈年的污渍——浓烈的汗酸、皮具腐朽的霉味、劣质米酒发酵后的馊臭,还有那若有若无、却丝丝缕缕缠绕在鼻腔深处的血腥铁锈气。远处朱门高墙内飘出的熏香,甜腻得发腐,是富贵尸骸散发出的最后气味,与这坊间的绝望混成一团令人作呕的黏稠,死死糊在人的喉咙口。长安,这座曾经冠绝天下的煌煌巨城,此刻只是口华丽沉重的棺椁,在它最后的浮华里缓慢窒息,每一道坊墙都渗出腐败的寒气。

梆子声。空洞,单调,像钝刀刮着骨头。更夫麻木的敲击是这沉沉死寂里唯一的节拍,敲打着每一根绷紧到极限的神经。偶尔,不知哪个深巷角落会猝然爆出一声妇人凄厉的哭嚎,尖利得能划破耳膜,或是醉汉绝望的嘶吼,如同野兽被利刃刺穿喉咙的哀鸣,短暂撕裂这令人窒息的平静,留下刺耳的裂痕,旋即又被更庞大、更沉重的死寂无声吞噬。死寂之下,是无数被压抑到极致的喘息,是恐惧在黑暗中疯狂滋长的窸窣声。

铅灰色的天幕沉沉压下,低得仿佛要碾碎鳞次栉比、此刻却显得破败不堪的屋脊。那些屋顶的瓦片像一片片蒙尘的鱼鳞,失去了所有光泽。坊墙高大斑驳的阴影里,人影憧憧,晃动如鬼魅。浑浊、惊惶、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暗处窥探着,像一群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疯狂在绝望的冰壳下奔涌,只待一个裂口便要撕碎一切。金吾卫的玄甲在稀薄天光下流动着冷硬的、非人的光泽,沉重的脚步声和刀鞘摩擦皮革发出的“沙沙”刮擦声,是这片死域里唯一清晰、冰冷且带着明确杀意的节奏。他们不是在巡弋,更像是在圈禁,用冰冷的铁与甲,圈禁一群等待最终屠宰的牲口。无形的绞索,正在这座城的每一个角落缓缓收紧。

我的左臂,自小臂至肘关节,一片冰封般的麻木。琉璃化的区域如同一个异质的枷锁,冰冷的枷锁。寒气,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骨头缝里、从骨髓深处丝丝缕缕地渗出,冻僵了血肉。然而,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麻木深处,神经末梢却如同被无数细密的冰针猝然攒刺!尖锐、细碎的剧痛毫无预兆地炸开,眼前瞬间发黑,又迅速被强行压下。肩头那道被冷箭撕开的伤口,表面的痂壳下,新生的皮肉脆弱得像一层劣质的薄纸,每一次肌肉的牵动发力,都像有烧红的烙铁在皮肉里反复撕扯、摩擦,痛楚清晰而灼热。痛。这具身体如同千疮百孔、随时会崩解的破船,在名为长安的惊涛骇浪中挣扎。

视网膜上,系统投射的半透明地图覆盖着视野一角。光德坊这片残破的迷宫,被密密麻麻、令人心悸的猩红光点覆盖,如同溃烂伤口上涌动的毒菌。它们缓慢地蠕动、彼此交错、时而汇聚又散开。每一个红点,都代表着一股冰冷的恶意——不良人阴鸷的窥伺,杨府残余家奴刻骨的怨毒,以及更多身份不明却散发着同样血腥贪婪气息的窥探者。每一处阴影,每一扇破窗后,都可能藏着一双淬毒的眼睛。地图边缘,那代表“高维注视”的幽蓝光晕始终存在,恒定、冰冷,如同悬于九天之上漠然俯视的独眼,不带任何情绪,却带来另一种层面的、令人灵魂冻结的窒息。

“干预代价”四个猩红的古篆体字,像烙印在意识深处,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它冰冷的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像背负着无形的山峦。但更深沉、更粘稠地压在心头的,是那股面对滔天历史洪流时渺小如尘埃的无力感。那洪流由冰冷的钢铁、滚烫的血肉和无数命运的绞索编织而成,正以无可阻挡之势轰然而来,碾碎一切。而我,不过是在那巨大的、沾满血污的车轮即将倾轧而下时,试图用血肉之躯护住一粒尘埃的蝼蚁。

怀中,紧贴胸口的诗魂石在微微震颤,嗡鸣声低沉而持续,如同贴着胸腔擂响的闷鼓。它在呼应。呼应着身后那个枯槁身影里翻涌的、足以焚毁自身的岩浆。那老家伙……就在我身后半步,气息粗重、短促,像一个随时会散架的风箱在艰难运作。

我侧过眼。

杜甫。他几乎脱了形。宽大的旧袍子空荡荡地挂在嶙峋的骨架上,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他彻底吹散。脸上深刻的沟壑里嵌满了无法洗去的风霜和尘土,像被无情的刀斧反复劈砍过,每一道都是苦难的刻痕。但那双眼睛……那双浑浊、布满血丝的眼球深处,不再是杨府门前被按着脑袋塞进狗食盆时的惊惶麻木,而是一团压抑到极致、无声燃烧的暗红炭火!那炭火里熔炼着难以言喻的悲悯,灼烧着焚毁不公的愤怒,还有……一种目睹地底岩浆咆哮奔突、即将撕裂一切、冲毁一切的窒息感。

他的目光,像两把迟钝却沉重的刮刀,缓慢、痛苦地在街角的污秽中刮过。

西市口。粮店“丰泰号”的朱漆招牌在灰暗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店门紧闭,只开了一扇仅容一人通过的侧窗。窗口挤满了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男女老少,粗布衣衫上打满补丁,手紧紧攥着几个可怜的铜钱。人群躁动不安,像一群被饥饿驱赶的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被后面的人推搡着,踉跄着扑到窗边,颤抖着将手中紧攥的几个铜板递进去,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掌柜的行行好……就一升……一升陈米……娃饿得直哭……” 窗内,一只肥胖、指节上套着硕大金戒指的手不耐烦地挥了挥,一个油滑而冷漠的声音传出:“没眼力见儿?告示贴着!粟米一斗七百文!铜钱不收,只兑金银!下一个!” 老妪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手中的铜钱“哗啦”散落一地,滚入泥泞。她佝偻着腰,枯瘦的手徒劳地去抓,浑浊的老泪无声滑落,混进地上的脏水。

平康坊。莺燕楼的雕花窗半开着。一张敷着厚厚脂粉的脸探出来,嘴角努力向上弯着,试图挤出一点职业的风情,但那笑容僵硬、空洞,眼底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恐惧。她尖细的嗓音带着夸张的甜腻,试图招徕街面上稀少的行人:“郎君~外面兵荒马乱的,进来喝杯薄酒压压惊呀~” 话音未落,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女孩,约莫七八岁,怯生生地走到窗下,仰起脏兮兮的小脸,伸出一只黑乎乎的小手,声音细若蚊蚋:“阿娘……饿……” 窗内那张脂粉脸瞬间僵住,眼神慌乱地左右扫视,随即猛地缩了回去,“砰”的一声关上了窗。只留下小女孩孤零零地站在冰冷的石板路上,茫然地看着那扇紧闭的窗。她脏污的头发枯黄稀疏,小小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皇城根下,延禧门高大的阴影里。几个蜷缩在墙角的流民,裹着破烂不堪、无法御寒的麻絮。其中一个老者,脸埋在臂弯里,无声无息,身体早已僵硬冰冷。雪花飘落,覆盖在他花白的乱发和褴褛的衣衫上,形成一层薄薄的素白。旁边一个同样枯瘦的中年汉子,眼神呆滞地看着那具冻毙的尸体,嘴唇干裂,渗出血丝。他怀里紧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婴儿的脸是死灰色的,小小的身体同样冰冷僵硬。汉子似乎毫无所觉,只是下意识地,一下一下,极其缓慢地,徒劳地拍打着那早已没有声息的襁褓。他指甲缝里全是黑色的泥土,像从绝望的深渊里爬出,最终被冻结在皇权的基石之下。生命的卑微与无声的消亡,在宏大的宫墙阴影里,渺小得不值一提。

杜甫的目光每一次停顿,都像被无形的荆棘狠狠刺中。他枯瘦的身体剧烈地、无法抑制地颤抖一下,仿佛那些苦难的荆棘,正一根根狠狠扎进他自己的皮肉,将剧毒注入他的血脉。牙关紧咬,腮帮的肌肉绷得像两块坚硬的石头,下颌的线条锋利得能割开这污浊的空气。

“车…辚辚…” 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含混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像在咀嚼着滚烫的烙铁,带着撕裂血肉的力量感,“…马萧萧…行人弓箭…在…在腰…”

诗魂石紧贴皮肉的震颤陡然加剧,嗡鸣声瞬间拔高,变得尖锐刺耳,如同无数根钢针扎进我的颅骨!烫!那石头像是被投入熔炉的核心,灼热感穿透层层衣物,几乎要将胸口的皮肉烙穿!视网膜上,猩红的系统警告疯狂闪烁,如同失控的瀑布倾泻而下:

「警告!精神熵增临界突破阈值!」

「高维注视信号锁定(强度:■■■)!维度扰动风险激增!」

「锚点精神风暴蓄能中!预计爆发倒计时:■■■」

冰冷的字符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凿进我的意识。

来了!就是这种眼神! 比在杨府门前被按着脑袋塞进狗食盆、听着权贵哄笑时更痛!那是一种灵魂被自身的悲悯和愤怒彻底点燃,又被时代的铁壁和自身的渺小反复碾轧、揉碎的剧痛!这满城弥漫的绝望,这朱门酒肉散发出的腐朽甜香,这即将被胡骑铁蹄踏碎的虚假太平,和他胸中积压的、滚烫如地狱熔岩的悲愤,在诗魂石那诡异的共鸣下,正酝酿着一场足以将他自己和周围一切彻底焚毁的毁灭性风暴!

光德坊边缘,“醉忘忧”三个字的破旧招幡在带着铁锈腥气的寒风里有气无力地晃荡着,像一个垂死之人最后的抽搐。这名字此刻像一个恶毒的、带着血腥味的嘲讽。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破木门,一股更浓烈的酸馊酒气、陈年汗臭、劣质油脂烧糊的焦味以及不知名呕吐物的馊臭混合而成的巨浪,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瞬间塞满了鼻腔和肺叶,窒息感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来。

里面光线昏暗。几盏昏暗的油灯挂在熏得漆黑的梁柱上,灯苗微弱地跳跃着,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将更多扭曲的影子投在坑洼不平的泥地和斑驳的墙壁上。空气污浊得能拧出水。几张油腻发亮、布满刀痕的破木桌旁,歪歪扭扭地坐着几个苦力模样的汉子。他们佝偻着背,沉默得像一块块冰冷的石头,围着一碟黑乎乎的咸菜疙瘩,只是机械地将浑浊如泥浆的劣酒灌进喉咙,发出沉闷的“咕咚”声。眼神空洞麻木,没有一丝活气,如同庙里剥落了彩绘的泥塑木雕,对周遭的一切彻底隔绝。角落里,一个卖杂货的小贩,蜷缩成一团,死死抱着他那个装着廉价针头线脑、干瘪的粗布包裹,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每一次坊墙外传来金吾卫沉重的脚步声或马蹄的震动,都让他惊弓之鸟般猛地一缩,浑浊的眼睛里充满恐惧,仿佛那声音就是催命的符咒。另一个角落,一个穿着破旧长衫、似乎读过几年书的瘦削中年人,对着半碗浑浊的酒,眼神呆滞,口中反复无意识地低喃着旁人听不清的词句:“完了……都完了……潼关……潼关……”声音含糊,带着一种精神濒临崩溃的呓语。

掌柜是个干瘦得如同骷髅架子的老头,裹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油腻棉袍,眼皮耷拉着,倚在同样油腻发亮的柜台后面,浑浊的眼珠对着虚空,对酒肆里的一切声响、一切污浊、一切绝望视而不见,仿佛早已魂飞天外,只留下一具被岁月和乱世吸干的躯壳。

这凝固的死寂,比外面的喧嚣更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烈酒灌入喉咙的“咕咚”声,粗重而带着绝望的喘息,以及那读书人无意识的呓语,构成了这口绝望熔炉的背景音。

我和老杜,像两个闯入死域的幽魂,悄无声息地滑到最里面、最昏暗的角落。一张缺了条腿、用碎砖勉强垫起的破桌,两张吱呀作响的条凳。我扶着老杜坐下,条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枯瘦的身体陷在阴影里,仿佛随时会被黑暗吞噬。他只要了一碗最劣的浊酒。破陶碗的边缘豁了个不小的口子,他枯瘦如柴的手指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攥着那豁口,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泛出濒死般的青白。他的目光,却像两颗烧红的钉子,死死钉在酒肆唯一那扇蒙尘、模糊的窗格上,穿透了污浊的油渍和灰尘,投向坊街。

窗外,是光德坊逼仄、肮脏的街道。死寂被更沉重的东西打破了。

轰隆……轰隆……

沉闷的、仿佛敲击在大地上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韵律。那不是马蹄,是无数双赤足或只裹着烂草鞋的脚,踩在冰冷坚硬、布满碎石和污物的地面上发出的声音。这声音沉重、粘滞,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绝望。其间,夹杂着皮鞭撕裂空气的爆响,每一次都如同惊雷炸在人心尖上,还有粗鲁、凶暴、毫无人性的呵斥,像钝器砸在肉体上:

“快!跟上!磨蹭什么!误了军期,杀你全家!诛你九族!”

“妈的!没吃饭吗?走快点!狗东西!”

“看什么看?再看剜了你的狗眼!”

一队人,出现在窗外狭窄的视野里。

不是兵。是征夫。一群被驱赶的牲口。他们大多赤着脚,或者只在脚上胡乱缠着些破烂的布条、草绳。脚底板早已被冻成黑紫色,布满裂开的血口和化脓的冻疮,每一步踏在冰冷的地面,都留下模糊的血印。他们衣衫褴褛,单薄的麻布无法抵御深秋的寒气,在风中瑟瑟发抖。肩上扛着简陋的、甚至没有开刃的矛戈,或是压弯了脊梁的沉重粮袋、守城器械。一张张脸上布满了尘土、汗水和深深的恐惧,眼神空洞麻木,倒映着铅灰色的、令人绝望的天空,和这座如同巨大怪兽般即将吞噬他们的巨城。空气里弥漫着汗臭、脚臭和一种肉体过度疲惫、濒临极限的酸馊味。

队列中,一个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身形单薄得像深秋寒风里最后一片枯叶。他肩上的粮袋似乎格外沉重,远远超出了他孱弱身躯的极限。每一步都走得踉踉跄跄,摇摇欲坠。汗水混着尘土,在他稚嫩的脸上冲出泥沟。呼吸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脚下踩到一块松动的碎石,猛地一滑,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在地!沉重的粮袋狠狠砸在他瘦弱的脊背上!

“呃!”一声短促、压抑到极致的痛苦闷哼从少年喉咙里挤出。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但粮袋的重量和摔伤的剧痛让他浑身脱力,只能徒劳地扭动着身体。

“小兔崽子!找死!”一个穿着胥吏号衣的汉子,面目狰狞,几步就冲到了少年面前。他身材粗壮,脸上横肉堆叠,三角眼里闪烁着施虐的兴奋。手中的皮鞭是用浸过油的熟牛皮编成,鞭梢带着细小的铁蒺藜蒺藜钩刺!皮鞭带着凄厉的破风声,像一条毒蛇,狠狠噬咬而下!

“啪——!”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鞭梢精准地抽打在少年瘦弱的脊背上!本就破烂不堪的麻衣瞬间撕裂,一道狰狞的血痕猛地炸开!皮肉翻卷,鲜血几乎是瞬间就涌了出来,顺着脊背的弧度流淌,染红了身下的泥土!

少年的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扔进滚油里的虾米,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他死死咬着下唇,牙齿深陷进皮肉里,血丝从嘴角渗出,硬是将那声冲到喉咙口的惨叫死死堵了回去!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混合着脸上的泥污,滚珠般砸落在冰冷的、沾着他自己鲜血的泥地上。

胥吏看着少年痛苦抽搐的身体,眼中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闪过一丝病态的满足和解恨。他狞笑着,抬脚,穿着厚重牛皮靴的脚,带着全身的重量,就朝着少年蜷缩的腰腹处狠狠踹去!这一脚若是踹实,足以让这单薄的孩子内脏破裂!

“住手!”一声嘶哑、却如同平地惊雷般的咆哮,猛地在我身边炸开!带着焚毁一切的怒火和无边的悲怆!

是杜甫!

他枯槁的身体剧烈地、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仿佛那皮鞭是抽打在他自己的灵魂上!手中的陶碗“哐当”一声,狠狠砸在油腻的桌面上!碗中浑浊的酒液泼溅出来,泼湿了他本就破旧不堪的衣襟,也溅了几滴在他干裂颤抖的嘴唇上。

他猛地闭上了眼!浑浊的老泪,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抑制,汹涌地冲出他紧闭的眼睑!大颗大颗,滚烫灼人,滚过他沟壑纵横、布满风尘与苦难刻痕的脸颊,砸进面前那碗浑浊的酒里。

咚…咚…咚…

泪珠沉重地坠落,在浑浊的酒面上砸开一圈圈绝望的涟漪。泪水与烈酒迅速交融、晕染、扩散,最终彻底混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哪一滴是泪,哪一滴是酒,哪一滴是血。

他攥着破碗豁口边缘的手指,因为极度的痛苦和滔天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扭曲变形,指甲因为用力过猛而深深掐进粗糙的陶土里,指缝渗出细细的血丝!仿佛要将那冰冷的、象征着他此刻所有痛苦与无力的陶土,生生捏成齑粉!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低沉、绝望的呜咽。那呜咽声,裹挟着血泪,死死堵在胸腔里,冲不出口,也咽不下去,最终化作了更猛烈、更狂暴的岩浆,在他枯槁的躯壳内疯狂奔突、咆哮、寻找着毁灭的出口!

胸中的炭火,彻底点燃了地狱!诗魂石骤然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那嗡鸣不再是警报,而是共鸣的、撕裂灵魂的咆哮!系统界面在我视网膜上疯狂闪烁,猩红的警告如血瀑般冲刷而下,占据了整个视野:「熵增临界突破!精神风暴锁定!爆发倒计时:3…2…」

风暴眼,就在这破败绝望的“醉忘忧”酒肆!就在这浑浊的老泪滴落烈酒、砸开绝望涟漪的瞬间!

长安,这座巨大的、华丽的棺椁,已被注满滚烫的、足以焚毁一切的岩浆。而引信,就是老杜眼中那滴混着浊酒的泪,和他胸腔里那声被堵回的呜咽!

刀,已在弦上!弓,已拉满月!弦,绷至极限!只待那石破天惊的一箭,将这死寂的炼狱,彻底点燃,焚尽!

“车辚辚——!”

三个字!三个血淋淋的字,如同三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进桑皮纸粗糙的纹理!

杜甫枯瘦的手腕猛地一抖!那半截秃笔的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刮擦出刺耳的声响,墨汁飞溅!他根本不是在写,是在刻!是在凿!是用尽全身的骨头和血肉在嘶吼!笔锋过处,墨痕深陷,力透纸背,桑皮纸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边缘的纤维被狂暴的力量撕裂、翻卷!

他身体前倾,几乎伏在破桌上,嶙峋的肩胛骨在破旧的袍子下剧烈耸动,像两把随时要刺破皮肉的弯刀。浑浊的泪水混着额头滚落的汗珠,大颗大颗砸在纸面上,晕开墨迹,模糊了字形,却更添一种惨烈的混沌感。

“马…萧萧…” 他喉咙里挤出呜咽般的音节,气息短促灼热,喷在纸上。笔锋猛地横扫,如同铁骑踏过荒原,留下狂放不羁、带着血腥味的轨迹。桌角那盏油灯昏黄的光焰被这狂暴的动作带起的风压得猛烈摇晃,将我们两人扭曲变形的巨大黑影疯狂地投在身后斑驳、爬满污垢的土墙上,如同地狱里挣扎的恶鬼。

整个“醉忘忧”酒肆瞬间被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力场笼罩!那麻木灌酒的苦力猛地僵住,浑浊的酒液顺着嘴角溢出也浑然不觉;那抱着包裹发抖的小贩停止了颤抖,眼睛瞪得滚圆,恐惧地看着状若疯魔的杜甫;那喃喃呓语的读书人骤然收声,嘴巴大张,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空气粘稠如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感。只有那秃笔刮擦桑皮纸的“沙沙”声,此刻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嗡——!

怀中的诗魂石猛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足以熔金化铁的滚烫!那灼热感不再是警告,是共鸣!是呼应!是它内部某种沉寂的、代表秩序的核心被这充满毁灭性力量的悲愤诗魂彻底点燃!视网膜上,猩红的系统警报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白光淹没!

「警告!锚点精神风暴完全爆发!」

「高维注视信号强度:■■■■(超限)!」

「维度扰动临界!熵增污染残余活性:+5.7%!持续上升!」

「强制干预协议预备启动(风险:■■■湮灭)!」

冰冷的提示音变成了尖锐的蜂鸣!视野边缘,代表琉璃化侵蚀的幽蓝光晕疯狂闪烁,裂纹深处搏动的蓝光骤然变得刺目,如同冰封地狱里点燃的鬼火!左臂自肘部向上,那麻木深处炸开无数冰针攒刺的剧痛,仿佛整条手臂下一秒就要碎裂成冰晶!肩头箭伤处传来更清晰的撕裂感,热流涌出,迅速浸湿了内衫。

“行人…弓箭…” 杜甫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轮摩擦,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抠出来的血块。笔锋更加沉重、更加狂乱!他猛然抬头,浑浊的双眼中,那炭火般的悲愤已彻底化为焚尽一切的白色烈焰!他死死盯着窗外——那里,胥吏的皮鞭又一次高高扬起,即将再次抽向那个蜷缩在冰冷泥地上、脊背血肉模糊、因剧痛和恐惧而无声颤抖的少年!

“…各!在!腰——!”

最后三个字,是炸雷!是血誓!是灵魂被彻底撕裂时发出的、最凄厉的呐喊!秃笔的笔锋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凿下!“腰”字的最后一捺,如同开天巨斧劈落的轨迹,桑皮纸应声撕裂!大半张承载着血泪控诉的诗稿被狂暴的力量从中间生生扯断!

就在诗稿撕裂的刹那——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半透明的震荡波纹,以杜甫伏案的身体为核心,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轰然炸开!

轰隆!

酒肆正中央那张油腻的破木桌首当其冲,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解体!木屑、碗碟碎片、浑浊的酒液、咸菜疙瘩……如同被狂风席卷的垃圾,四散激射!靠得最近的苦力汉子被冲击波狠狠撞在胸膛,闷哼一声倒飞出去,砸在土墙上,嘴角溢血!

哗啦!

酒肆唯一那扇蒙尘的窗户,窗棂上的污垢簌簌落下,整扇窗剧烈震颤,发出濒临破碎的呻吟!窗外街道上被驱赶的征夫队列一阵骚动,惊恐地望向这间突然爆发出诡异力量的破败酒肆。

呼——!

杜甫身后,那盏本就摇曳欲熄的油灯,灯焰被无形的风暴骤然拔高、拉长!昏黄的火焰瞬间变得炽白、刺目,如同一条愤怒的火蛇,扭曲着向上疯狂窜起,几乎舔舐到低矮、熏得漆黑的屋顶横梁!浓烈的灯油燃烧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整个酒肆的空间都仿佛在扭曲!光线变得迷离,墙壁上的污垢仿佛在蠕动,脚下坑洼的泥地传来轻微的震颤感。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悲怆与毁灭意志的庞大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灵魂上!那抱着包裹的小贩直接瘫软在地,裤裆瞬间湿透;读书人两眼翻白,直接晕死过去;老掌柜干瘪的嘴唇哆嗦着,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

风暴!由人类最极致的苦难与悲愤点燃的精神风暴!它无视物理的界限,以诗魂石为媒介,以杜甫撕裂的灵魂为燃料,在物质与精神的夹缝中轰然爆发!

“呃啊——!” 杜甫发出一声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痛吼,身体猛地向后一仰,枯槁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他紧握着那半截撕裂的诗稿,指缝间渗出的鲜血(不知是被陶碗豁口割破还是用力过度迸裂)染红了纸页边缘。

然而,风暴并未停歇!

轰!轰!轰!

酒肆外,光德坊的街道上,毫无征兆地响起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声音不大,却极其诡异——不是火药,更像是沉重的陶罐从高处摔碎,又像是陈旧的木板在巨大的压力下猝然断裂!

紧接着,尖锐的、此起彼伏的惊叫划破压抑的空气!

“地龙!地龙翻身了!”

“墙!墙裂了!”

“老天爷发怒了!快跑啊!”

坊墙!光德坊内多处年久失修、本就被战乱阴云侵蚀的夯土坊墙,在杜甫精神风暴引发的、微妙的维度震荡余波下,竟真的开始出现大面积的、蛛网般的裂痕!土块簌簌落下!几段本就摇摇欲坠的矮墙,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轰然垮塌,扬起漫天尘土!砖石滚落,砸伤了好几个躲避不及的路人,引来一片哭喊哀嚎。

混乱如同瘟疫,瞬间从“醉忘忧”酒肆蔓延到整个光德坊!被驱赶的征夫队伍彻底失控,在胥吏气急败坏的吼叫和皮鞭声中四散奔逃;街面上的行人惊恐地推搡、尖叫、像无头苍蝇般乱撞;附近屋舍里传来孩童惊恐的哭嚎和妇人的尖叫。

视网膜上,猩红的系统提示疯狂刷新,如同失控的瀑布:

「维度局部震荡!影响范围:光德坊(半径0.3里)」

「物理层面干扰:轻度(坊墙结构损伤)」

「熵增污染残余活性:+8.1%!持续扩散!」

「高维注视信号锁定(强度:■■■■■)!判定:高度危险!」

「警告!‘清道夫’协议触发概率激增!」

琉璃左臂传来的剧痛和冰冷感骤然加剧!裂纹如同活物般向上臂和肩胛蔓延,皮肤下搏动的幽蓝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骨骼濒临碎裂的“咔嚓”幻听。肩头的箭伤处,温热的液体流得更多了,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我一步抢上前,在杜甫彻底虚脱倒下之前,用还能活动的右臂死死撑住他枯槁的身体。他的身体轻得像一捆枯柴,冰冷得可怕,还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那半张染血的《兵车行》初稿被他死死攥在手中,像握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又像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先…生!” 我的声音嘶哑,几乎被酒肆外的混乱喧嚣淹没。

他艰难地抬起头,脸色灰败如纸,但那双刚刚经历过风暴洗礼的眼眸深处,那焚尽一切的白色烈焰并未熄灭,反而沉淀下来,化为一种淬火后的、冰冷而坚硬的决绝。他看向窗外——那里,混乱在蔓延,恐惧在滋生,征夫在奔逃,胥吏在咆哮……而他刚刚撕开的伤口,他胸中炸开的惊雷,仿佛只是在这绝望的熔炉里,投下了一颗微不足道的火星。

“走…” 他喉咙里滚出一个字,带着血沫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冰冷而灼热。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街巷,投向西南方——那是潼关的方向,也是系统星图中那道被猩红长河淹没、却始终未曾熄灭的金色航路所在的方向。“…离开…这口…棺材!”

他枯瘦的手指,沾着自己掌心的血,颤抖着指向西南,又猛地戳向脚下这片被他的悲愤撕裂了一角、却依旧深陷于无边黑暗的土地。

酝酿的风暴并未平息。它只是从杜甫的胸腔,转移到了这座巨大的棺椁之内。长安的每一块砖石,每一缕空气,都在这无声的撕裂中震颤。通往蜀道的血路尽头,是唯一的微光。而身后,是正在加速崩塌的深渊。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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