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魏凌萱从前对你冷眼相待,今日证据确凿,铁证如山,你依然选择隐忍不发,不肯声张。为什么?因为你顾全大局,不愿让风声外泄,惹来纷争。毕竟,沈家早已没落多年,如今沈清渊能靠着联姻攀上魏家,已是祖坟冒青烟的大造化了。”
“你也盼着他早日成亲,娶妻立室,从此斩断过往情思,所以,魏凌萱绝不能倒,也绝不能出事。你所有的心思,都在家人身上。你委屈自己,咽下不平,只为了成全别人。我……我又怎么能因为你没有立刻感激我,就心生怨怼,怪你不知好歹?”
他的嘴角仍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苏晚渺看着他这般模样,眼眶顿时热得厉。
她用力地摇着头,指尖微微颤抖。
“不,您说得都对,句句入理。可您漏了一点,我隐瞒此事,并非仅仅因为顾忌沈家和魏家的情面。”
“更因为我不能让您刚回京不久,便立刻与魏家结下死仇。谁不知道魏家宠女如命?为了他们的掌上明珠魏姐姐,他们可以不顾朝纲礼法,连脸面都可以不要。更何况,背后还有三皇子与继后娘娘撑腰,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
“您若此刻揭穿魏凌萱的心思,让她背上罪名,魏家岂会善罢甘休?他们定不会放过您,哪怕明面上奈何不了您,暗地里也会百般阻挠,处处设局。”
“我当然知道,凭您的手段与权势,魏家伤不了您一根汗毛。可是……可是您的大计呢?您心中所图甚远,步步为营,将来要走的路那么漫长艰险。万一因这件事激怒魏家,他们背地里使绊子、拖延时机,坏了您筹划已久的布局,该怎么办?”
“现在一切太平,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掀开这摊浑水,引火烧身?……我们能避则避,暂且退一步,好不好?”
苏晚渺一开始说得极快。
可说着说着,声音渐渐缓了下来,语气也柔和了许多。
她的眼睛始终直直望着萧侭,不曾躲闪,也不曾回避。
萧侭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出声。
忽然间,他抬起手,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
他力气大,苏晚渺还没来得及反应,脸已经贴在了他结实而温热的胸口上。
一只略带薄茧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鬓角。
苏晚渺眨眨眼,睫毛轻颤,正想开口问些什么,喉咙刚动了动。
他就轻轻叹了一声。
“我没怪你。”
“我只是……”
他微微收紧了手臂,声音低下去。
“被太多人指责过,说我多疑,说我冷酷无情。我早就习惯了被人误解。可我怕……怕连你也这么觉得。怕你觉得我不信你,怕你开始厌烦我。”
她刚要解释。
话未出口,他又动了。
一只手缓缓抬起来,将她的脑袋往自己的颈窝按了按。
“既然话说到这儿了,不如想想,”他换了话题,语气重新平静下来,“魏凌萱到底想干嘛?她的每一步都不是无的放矢。下次她再出手,咱们才好防着,不至于又被她算计进去。”
苏晚渺不知不觉,身体就软了。
她眨眨眼,睫毛扫过他的衣襟。
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摇头,声音带着困惑。
“严姐姐说,那天刺客根本没想伤我们……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魏姐姐故意落水,就只是为了让我也掉进水里?”
她越说越迟疑,眉头轻蹙。
“可她图什么?她没必要诬陷是我推她的啊……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或许,是因那些闲言碎语。”
萧侭低声道,嗓音沉缓。
“闲言碎语?”
苏晚渺一愣,本能地想抬头看他的脸,试图从他的眼神中读懂更多,却被他牢牢压着,只能仰着脖子,视线被迫停在他的下颌线上。
她忽然发现,他喉结轻轻滑了一下。
接着,他的声音更低了些。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魏家突然催着把婚事办了?明明之前一直拖着,态度模糊,怎么突然就急着定下吉日,非逼着沈家应允?”
她懵懵地摇头,脑子有点空。
奇怪,明明离得这么近。
他的声音怎么反倒更沉了?
她还没想明白,就感觉他头微微一偏,脸颊轻轻贴上了她的发顶。
“因为,”他缓缓启唇,“魏家那天上门提亲的第二天早上,魏凌萱跪在她爹娘院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她说,如果不答应立刻成婚,她就一直跪着,直到他们答应为止。”
苏晚渺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猛地睁大。
“她爹不肯轻易答应,婚事牵扯两家利益,哪能因为她一句话就仓促定下?两人在院子里争执良久,越吵越厉害,到最后,她竟冲向湖边,扬言要跳湖自尽。”
萧侭的声音没有起伏。
“她这么拼,是因为。”
他顿了顿,像是在确认她是否听清了每一个字。
“前一晚,她派人把这些年沈家的事,翻了个底朝天。所有往来书信、账目进出、甚至私下的密谈,都被她查了个清楚。”
苏晚渺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她也知道,祖母想给我和哥哥定亲?也知道……哥哥有意娶我?”
“所以……”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几乎细若蚊呐。
“那日您说要安排暗卫,提前布防,就是因为知道她查了这些?”
“是。”
他应得轻,却沉。
“可那时候,她还没动你,没有真正对你下手,也没有明面上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我不想因为我一时多心,几句无端猜测,就让你跟她之间生出嫌隙,毕竟你们之间名义上还是姐妹,府中上下也都在看着。所以……我终究什么都没说太多。”
萧侭说到这儿,终于松开了苏晚渺的腕子。
他缓缓抬起双手,稳稳地按住她的肩膀。
“魏凌萱明明知道沈清渊喜欢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可她还是非得嫁进沈家,执意要成为沈家少夫人。为了逼父母答应这门亲事,她甚至不惜以死相挟,哭着闹着,说什么‘若不允婚,宁可投井’。你说,这说明什么?她不是一时任性,而是真的把沈清渊当命根子看待,视他如命。”
“所以……她其实是在试探我?”
苏晚渺喃喃开口,瞳孔却猛地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