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华门执法弟子中,又一名筑基初期的女修身形踉跄。她同时应对着一名筑基中期邪修与数名炼气后期弟子的合击,护身法器的光华终是支撑不住,哀鸣一声碎裂开来。
一道污秽的血掌印趁隙而入,重重印在她背心。女修口一张,喷出的鲜血中混着暗红的内脏碎块,娇躯如折翼之蝶般软软坠下,眸中神采迅速黯淡,再无生息。
又一位同门陨落。
为首的执法队队长,那位面容刚毅修为已至筑基后期的剑修,双目瞬间爬满血丝。他一剑荡开身前纠缠的敌人,神识如潮水般扫过全线崩溃的城墙防线——己方修士被分割包围,各自为战,炼气弟子更是死伤惨重,倒伏遍地。
就连修为最高的群逸庭,此刻也被两名筑基巅峰的邪修死死缠住,斧芒虽依旧狂猛,却已是守多攻少,险象环生。
不能再等了!再拖延下去,恐有全军覆没之危。队长心下一横,探手自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青色玉符,指间灵力微吐,毫不犹豫地将之捏碎!
“嗡——”
玉符破碎时散逸的青色灵光,瞬息间传入每一位战斗的修士识海。
“撤!” 执法队长嘶声怒吼,声震战场。他手中长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不再与眼前之敌纠缠,身形化作一道决绝的流光,率先向着城内早已规划好的撤离路线疾驰而去。
其余修士得此信号,虽个个目眦欲裂,心有不甘,却也知大势已去,纷纷咬牙催动各自保命手段,竭力逼退身前的敌人,旋即化作道道遁光,紧随之后。
城头之上,浴血奋战的群逸庭眼见玉华门弟子和城中其他修士开始撤离,又瞥见自家儿郎在邪修屠刀下如同割草般倒下,老眼之中血丝密布,几乎要滴出血泪。
他发出一声饱含无尽悲怆与愤怒的咆哮,手中那柄烈焰巨斧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心境,轰然爆发出最后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炽热光芒,将一名缠斗最紧的邪修强行逼退数步。
“群家儿郎听令!” 他声音嘶哑,却带着磐石般的决绝,“化整为零,依计撤离!能走一个是一个!快走!”
群家修士闻令,脸上无不浮现悲戚与决然交织的神色,却无人犹豫彷徨。他们当即舍弃眼前对手,各施手段,身形如炸开的星火,向着城内四面八方预先设定的疏散路线遁去。
凭借着对群永城一砖一瓦的熟悉,这些身影迅速隐没在熊熊燃烧的屋舍、浓烟滚滚的街巷以及错综复杂的小道之中。
四周那些原本还在勉力支撑的大小势力修士与散修,见玉华门与群家这两大主力都已开始撤退,抵抗意志瞬间崩溃,也纷纷各寻生路,竭力摆脱对手,向着城外或城内隐蔽处仓惶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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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云海之上,一直分神留意下方战局的顾千山,在接到那缕撤退神念的瞬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终究,还是没能守住这座城池。
他对面的厉血河,虽被先前那融金断岳的一剑所伤,恶鬼骨盾被毁,气息略有紊乱,但此刻感知到下方城头守军彻底溃散,顿时发出一阵沙哑而得意的大笑,“哈哈哈!顾千山!看见了吗?你护不住他们!今日之后,群永城便是我圣教囊中之物!你玉华门,也不过如此!”
厉血河心中对顾千山那诡异而强横的一击确实存有惊惧,然而眼下大局已定,贪念再次压过了谨慎。他自忖纵然身上带伤,可金丹期的底蕴犹在,只要不与对方硬拼那蓄力已久的杀招,凭借血河幡的诡异与自身老辣的经验,缠住对方,甚至慢慢消耗其灵力,未必没有机会。
若能伺机重创乃至留下这位玉华门新晋的金丹剑修,那将是一份天大功劳!
念及于此,他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手中那杆色泽略显黯淡的血河幡再次摇动。虽不及全盛时期那般血浪滔天,却也卷起层层叠叠的血影邪光,伴随着扰人心神的凄厉魂啸,如附骨之疽般向顾千山缠绕而去。
他自身则身形飘忽,始终与顾千山保持着相当一段距离,绝不轻易涉险,只以远程邪术不断骚扰,试图拖住顾千山的脚步。
顾千山面沉如水,眼神冰寒刺骨。厉血河的盘算,他如何不知?若放任此獠安然离去,甚至让其有余力追击下方撤离的同门与群家修士,那么能活着抵达预定汇合点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此獠,必须付出足够的代价!
他手中流萤古剑发出清越剑鸣,剑诀引动间,道道金红交织的剑气如孔雀开屏,精准地将袭来的血影邪咒一一绞碎涤荡。
表面上,他剑光略显散乱,身形且战且退,似乎因下方溃败而心神受扰,亦有了撤离之意。
厉血河见状,心中冷笑更甚,追袭得愈发紧迫,各种阴毒血咒、污秽灵光如同疾风骤雨,不断泼洒向顾千山,干扰其遁光,延缓其速度。
两人一追一逃,身形在云层间高速移动,转眼便是数百里过去。
就在厉血河以为顾千山已是强弩之末,心神稍有松懈之际,前方那看似灵力不济、剑光涣散的顾千山,身形毫无征兆地猛然一顿!
他甚至未曾回身,但周身那原本略显萎靡的气势,却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爆发!流萤古剑发出一声穿金裂石般的尖锐铮鸣!
剑身之上流淌的光芒,不再是暗金或金红,而是转化为一种极不稳定、仿佛凝聚了煌煌天威的炽白之色!一股令厉血河金丹震颤、神魂几欲崩解的纯粹毁灭剑意,已如无形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炽诛!
没有漫长的蓄势,没有浩大的声势,仿佛之前的“衰弱”全是引君入瓮的伪装!这一剑的速度,超越了神识感应的极限,如同九霄寂灭神雷,于无声处听惊雷!
厉血河脸上的狞笑与得意瞬间冻结,化为最原始的惊骇与恐惧!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顾千山在看似狼狈的撤退途中,竟还能酝酿出如此恐怖的一击!
这一剑,与先前那大开大合的融金断岳截然不同,所有的力量都凝聚于一点,极致的穿透,极致的毁灭!
生死关头,厉血河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疯狂榨取体内的所有血罡,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的暗红屏障,同时将那件受损不轻的血河幡猛地掷出,试图挡下这夺命一击。
“嗤——!”
预想中的剧烈碰撞并未发生。只听一声轻微却足以让灵魂冻结的、仿佛烧红烙铁切入凝固油脂的声音响起。
那一道炽白剑光,竟视血河幡与层层血罡如无物,以一种超越理解的方式,径直穿透而过!
“噗嗤!”
剑光精准无误地从厉血河右胸要害一穿而过!一个碗口大小、边缘焦黑泛着肉糊味的恐怖空洞,瞬间出现在他胸膛。更有无数细若游丝却狂暴无比的炽白剑气,如同跗骨之蛆,钻入其经脉脏腑,甚至直侵金丹,疯狂肆虐破坏!
“啊——!” 厉血河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惨嚎,身形如破麻袋般向后抛飞,口中鲜血狂喷不止,周身气息如同决堤江河般一泻千里,迅速萎靡下去。
这一剑,不仅几乎废掉他半条命,那相克灵力所化的毁灭剑气,更是伤及其道基金丹!
他怨毒无比地瞪了顾千山一眼,那眼神中混杂着深入骨髓的恐惧与刻骨的仇恨,却再不敢有丝毫恋战,猛地燃烧本命精血,化作一道黯淡到几乎看不见的血色流光,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头也不回地向着远空亡命遁逃,连一句狠话都无暇撂下。
顾千山面色苍白如纸,身形微不可察地晃了一晃,接连催动两大杀招,对他而言亦是极大的负担,经脉传来隐隐刺痛。他望了一眼厉血河消失的天际,并未选择追击。
他深吸一口带着硝烟与血腥气的空气,强行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神识如网洒开,掠过下方已陷入混乱与火海的群永城,以及那些正在亡命奔逃的点点灵光。
不再迟疑,他身化一道略显黯淡却依旧凌厉的剑光,向着事先约定的撤离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