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寂静显得格外诡异。除了风声和自己的心跳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那种强烈的电磁干扰感似乎也更明显了,让他佩戴的便携式扫描仪屏幕不断闪烁着杂波。
郑一闻一边前进,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突然,他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低头一看,是一滩已经半凝固的、暗红色的血迹,他的心猛地一紧!
顺着血迹的方向看去,可以看到一些凌乱的脚印和拖拽的痕迹,一直延伸到前方一个黑漆漆的、入口处堆满了落石的矿洞。
矿洞入口处,一片狼藉。
地面上散落着大量丧尸的残肢断臂,墙壁上布满了触目惊心的抓痕和飞溅的污血。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一具体型异常庞大的变异体丧尸,被卡在了矿洞入口处,它的脑袋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一只眼睛上有一个明显的窟窿,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伤,早已没了声息。显然,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
看着这如同屠宰场般的景象,郑一闻的呼吸几乎停滞了。他能想象出,孟渝淞在这里经历了怎样绝望而激烈的搏杀!以一人之力,对抗包括这种巨型变异体在内的尸群……他简直无法想象!
那么……孟渝淞呢?他是在洞里,还是……
郑一闻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巨大的恐惧,快步走到矿洞入口。洞口被落石和那具巨型变异体的尸体堵塞了大半,只留下一个狭窄的缝隙,仅容一人勉强爬入。里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散发出一种混合了血腥、霉烂和未知危险的冰冷气息。
那支两三百的尸群,正在不断逼近,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郑一闻没有任何犹豫。他深吸一口气,将冲锋枪调到连发状态,握在手中,然后打开头盔上的战术手电,一道微弱的光柱射入漆黑的矿洞。他趴下身子,开始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着那个未知的、可能埋葬着他所有希望和恐惧的黑暗深处,爬了进去。
“孟渝淞……我来了……你听到吗?”
他一边爬,一边用颤抖的声音,低声呼唤着。
矿洞入口狭窄而压抑,郑一闻几乎是匍匐着挤进来的。战术手电的光柱在浓稠的黑暗中显得如此微弱,仅仅能照亮前方几米布满灰尘和碎石的逼仄通道。身后的光亮和喧嚣被迅速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死寂般的黑暗和沉闷。
爬行了大概五十多米后,郑一闻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气温开始反常地升高,空气也变得浑浊稀薄,呼吸开始困难,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额头、鬓角滑落,浸湿了衣领,模糊了镜片。他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喘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击着耳膜。
“孟渝淞,孟渝淞!你在里面吗?听到回答我!”
他再次提高声音呼喊,声音在曲折的矿洞中碰撞、回荡,形成空洞而令人不安的回音,最终消散在无尽的黑暗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只有他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和心跳声,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种绝对的、充满未知的黑暗,勾起了郑一闻内心深处最原始的恐惧。他从小就怕黑,怕这种被世界遗弃、孤立无援的感觉。记忆的闸门不受控制地打开,童年那些不堪回首的片段如同潮水般涌来……
那是一个同样漆黑冰冷的夜晚,年幼的他被反锁在狭小的储物间里。门外,是父母歇斯底里的争吵、摔砸东西的刺耳声响,以及母亲压抑的哭泣。他蜷缩在角落,用小手死死捂住耳朵,但那些充满恨意的字眼和破碎的声响依旧无孔不入。
黑暗像是有生命的怪物,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吞噬着微弱的光线和空气,也吞噬着他幼小的勇气。他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品尝着咸涩的血腥味,感受着无边的恐惧和绝望将自己淹没……从那以后,黑暗就与那种被抛弃、无助和极致的恐惧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
郑一闻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不合时宜的脆弱。
他不能退缩!
孟渝淞可能就在前面,需要他!
他摘下眼镜,用脏兮兮的袖子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不知何时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以及起雾的镜片。他试图打开随身携带的便携电脑,想通过内部预加载的矿洞结构图确定自己的位置,但屏幕刚亮起就闪烁起密密麻麻的雪花点,随即彻底黑屏。强烈的、来源不明的电磁干扰,让一切电子设备都成了废铁。
“该死!” 他低咒一声,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方向感和那微弱的手电光,继续忐忑不安地向前摸索。每向前一步,空气似乎就稀薄一分,温度也灼热一度,他的肺部火辣辣地疼,视线开始出现斑驳的黑点。
郑一闻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爬了多久。高温如同蒸笼般炙烤着他,缺氧让他的大脑一阵阵眩晕,眼前黑了又亮,亮了又黑,他几乎要抬不起头,只能凭借本能艰难地向前挪动。
突然,他往前探去支撑身体的手猛地一空,整个人因为惯性差点直接栽下去。
他吓得魂飞魄散,心脏瞬间骤停,慌忙手脚并用地向后蹭了好几步,背部紧紧贴住冰冷潮湿的岩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剧烈地喘息着,颤抖着将手电光向下照去。光柱落入无尽的黑暗深渊,根本照不到底。下方是一个直径约四五米、深不见底的垂直矿洞弃井,仿佛一张通往地狱的巨口,散发着阴冷而危险的气息。刚才若是再往前一点点……
他惊魂未定地刚抬起头,想要观察前方的情况,手电光柱下意识地向前扫去。
光束恰好对上了一张近在咫尺、扭曲腐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