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笑声渐渐平息,但空气中弥漫的酒精和欢乐因子依旧浓烈。
姜楚星被金发财用一根大羊腿骨塞住了嘴,正抱着骨头在角落里愤愤地磨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眼神幽怨。
金发财则黑着脸,抱着他那宝贝酒罐,像守护领地的狮子,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再叫他“红红”的人。
话题不知怎的,被余扬这个嘴没把门的家伙,从“香肠嘴”的悲喜剧,扯到了那些没能坐在这里的人身上。
“…说起来”,余扬的眼神是在场里最清明的,就好像别人喝的是酒但他喝的是水,一点反应都没有,“小果那家伙以前最能喝,也最能吹上次出任务前,还拍着胸脯跟我说,回来要跟我大战三百回合,结果……”
他晃了晃手里的杯子,看着里面晃荡的液体,没再说下去。那点嬉皮笑脸从他脸上褪去了,露出一丝真实的落寞。
“还有大米,我找了基地,也找到他家去了,一个人都没有,希望他的家人……能活着。”
这话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骤然投入了喧闹的池塘。气氛瞬间凝滞了一下。几个原本还在笑闹的队员,脸上的表情也黯淡下来。
在听到余扬的话时就沉默的李嘉园,像是被这沉重的空气骤然压垮了。他本就喝了不少,此刻酒精混合着悲伤,瞬间冲垮了堤坝。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断断续续地传出,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他面前的碗碟里。
“呜…强哥…方寸…小汤他们…他们…”他哽咽着,语不成句,沉浸在巨大的悲伤里,“说好…说好一起…喝庆功酒的…”
这悲伤的宣泄在喧嚣后的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沉重。欢快的气氛像被戳破的气球,迅速瘪了下去,只剩下火锅还在徒劳地翻滚着气泡。
拉姆站了起来。这个队伍里最小的,皮肤黝黑的孩子走到李嘉园身边,伸出粗糙的手掌,用力地按了按他颤抖的肩膀。那动作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慰和力量。
“李哥,我送你回去”,拉姆言简意赅,不由分说地架起哭得浑身发软的李嘉园,半搀半抱地将人带离了这片弥漫着悲伤和酒精气息的旋涡。
厚重的合金门在他们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喧嚣和外面的寂静。
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闷。金发财抱着酒罐,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却一时找不到词。
“咳,”太佑谦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他修长的手指拈起一粒油炸花生米,姿态优雅地丢进嘴里,眼神扫过略显消沉的众人,嘴角勾起一丝惯常的、带着点嘲讽的弧度,“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他们几个要是在这儿,看到你们这副怂样,怕不是要笑掉大牙,还得骂一句‘老子们用命换你们这群废物在这儿哭丧?’ 省省眼泪吧,留着给方舟缺水的时候用更实在。”
他这话说得刻薄,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那层沉重的悲伤气球。
余扬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接腔,试图把气氛重新炒热:“是我喝的上头了,有钱说得对!喝,接着喝!他们肯定在天上看着呢,咱们喝高兴了,他们才高兴!满上满上,发财,别抱着你那破罐子当宝贝了!”
“这可不是破罐子,这是我的老婆本!”,金发财脸上的阴霾也散了些许,紧紧搂着怀里的酒坛子,像护着稀世珍宝,“你们喝了我的老婆本,就要一直跟我在一起!一个都不许跑!”
太佑谦嫌弃地搓了搓胳膊,发出夸张的“咿呀”声:“别恶心人啊,肉麻死了!”
另一边的孟渝淞脸色红得堪比桌上的红烧肉,眼神迷蒙却异常坚定,对着空酒杯咕哝:“我没喝多少”, 他甚至还试图伸手去够金发财怀里的坛子。
余扬被孟渝淞这少见的憨态逗乐了,故意逗他:“你再说‘没喝多少’,估计一会儿就得吐了。”
孟渝淞猛地一缩手,把刚拿到的一个空酒杯护在胸前,警惕地瞪着余扬:“我不吐!喝进去就是我的!我的!”
那护食的架势,活像守着骨头的狗崽。
众人:“……”
短暂的沉默后,几双眼睛齐刷刷地聚焦在孟渝淞身上,充满了惊奇和戏谑。
太佑谦用手肘碰了碰身边还算清醒的周盛,压低声音问:“他喝多了?” 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周盛:“嗯……第一次见。”
平时冷静自持、话不多的孟渝淞,醉酒后竟然如此幼稚且护食,反差之大实在是让人震惊
余扬看得津津有味,靠在椅背上,笑得肩膀直抖。
他习惯性地想跟身边人分享这份乐子,于是头一偏,对着旁边那个从刚才起就异常安静的身影说道:“小白,你看渝淞现在这状态,感觉给他什么他都能抢去啃了。你说,要不要试试给他塞个辣椒?看他会不会也当宝贝吃了?”
他脑子里已经想象出孟渝淞被辣得跳脚却又舍不得吐出来的滑稽模样。
然而,预想中的回应——无论是白小北惯常的温和轻笑,还是慢悠悠的点评——都没有出现。
空气里只有孟渝淞还在执着地念叨“我的”和金发财护坛子的嘟囔声。
余扬等了两秒,疑惑地侧过身,低下头仔细看去。
这一看,乐子没分享成,自己倒先愣住了。
只见白小北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手术台的边沿,半边脸颊压着台面上,挤出一小团柔软的肉。他原本白皙的皮肤此刻彻底变成了熟透的草莓色,从颧骨一路蔓延到耳根,甚至脖颈都透着粉。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垂着,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他细微的呼吸轻轻颤动。嘴唇微微张着,呼出的气息带着酒香和一丝甜意,整个人就像一块刚从糖罐里捞出来、还带着晶莹糖霜的糯米糍,又或者,更贴切地说——活脱脱一块被过量草莓果酱浸透、快要化掉的白面团子。
哪里还有半分清醒的样子?
余扬乐了,“这什么时候醉过去的?一点动静没有啊?”
刚才还跟着大家举杯傻笑呢,怎么转头就“阵亡”了?速度比孟渝淞还快,堪称静音模式醉倒,酒品还挺好。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带着点恶作剧的试探,小心翼翼地戳了戳白小北压得变形的脸颊。
触感滚烫,又软得不可思议,像刚蒸好的发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