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抗体?”韩亦煊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目光死死锁住那暗红近褐的液体,锐利得几乎要将玻璃管壁刺穿。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白小北话语的真伪,评估着那液体是不是抗体。
“你觉得我会信你?”他强行压下心头的震动,声音重新变得冰冷,带着试探。
“你除了信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白小北的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惨烈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得意,只有破釜沉舟的决绝。他微微歪了歪头,眼神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韩亦煊强装的镇定,“对了,我好像忘记说了……”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寒意:“这种活性的抗体,只对感染源入侵不超过一星期的人有效。超过这个时限……”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刺入韩亦煊骤然收缩的瞳孔深处,“……就算注射再多,也是回天乏术。”
他清晰地看到韩亦煊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细微地痉挛了一下。
“算一算时间,”白小北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韩亦煊的心脏,“你的叔叔,时间……应该快到了吧?”
白小北的话语如同一道惊雷,在韩亦煊脑海中炸开!他精心构筑的冰冷面具瞬间碎裂……所有的焦虑、恐惧和最后一丝侥幸,被白小北精准无比地、血淋淋地戳破!
“你——!”
韩亦煊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脸上那副掌控一切的优雅彻底消失,只剩下被彻底掀开底牌的暴怒和被戳中致命弱点的惊惶,他伸手指着白小北,手指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
“你——敢——!!!”
“赌啊!”
白小北的声音比他更高,更嘶哑,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疯狂颤抖,瞬间压过了韩亦煊的咆哮,他脸上的肌肉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扭曲,沾着自己颈侧流下的血,汗水混着灰尘流进眼睛,带来刺痛的灼烧感,视野一片模糊,但他握着注射器的手稳如磐石,拇指死死压在推杆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韩亦煊,“我是不敢死!但我敢毁了它!”他嘶吼着,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变调,如同砂纸摩擦着金属,“毁了狗屁的希望!毁了这该死的钥匙!就现在!就这一下!”
他猛地将注射器抬高,让那暗红近褐、流转金芒的液体在韩亦煊惊恐的视线中清晰晃动,“再动一下试试,老子现在就把它全推掉!让这救命的玩意儿一滴都不给你剩!”
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幼兽,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却亮出了自己最脆弱也最致命的獠牙,对着捕食者发出了绝望而疯狂的咆哮,字字诛心: “赌啊——!用你叔叔的命,来赌我敢不敢!!!”
“……”
整个空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时间仿佛被冻结。
只有远处爆炸点残余火焰燃烧发出的噼啪声,如同在为这场惊心动魄的对峙敲打着倒计时的鼓点。刺鼻的硝烟味、血腥味和焦糊味混合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韩亦煊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他那伸出的、指着白小北的手,僵硬地停在半空,微微颤抖着。脸上暴怒的扭曲并未消退,额角甚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暴起青筋,眼睛深处,那丝因叔叔性命被攥住而产生的惊惶瞬间沸腾、扩大,几乎要淹没他所有的理智和算计。
他精密如同超级计算机的大脑,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近乎死机的冲突和空白!
而将他逼到这一步的,正是他以前觉得懦弱,看不起的白小北!
强行夺取?
白小北拇指只要再往下压一丝……这管承载着叔叔唯一生机的、价值无法估量的活性抗体瞬间就会浪费掉,就算立刻抓住他,抽干他的血,以实验室那群废物目前的能力,也绝对不可能在剩下的不到二十四小时内,从血液中重新分离、提纯出如此浓度的活性抗体!
风险……太大!失败概率……无限接近百分之百!他赌不起!
妥协?放走这群人?
那意味着他韩亦煊精心布置的陷阱,完美的计划,将出现一个巨大的、耻辱性的漏洞!
他绝不甘心!
白小北……他到底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握有这扭转乾坤的底牌?他该不该相信?!
时间在无声的对峙中一秒秒流逝,、白小北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密集的战鼓,几乎要震碎他的耳膜。
汗水不断流进刺痛的眼睛,模糊的视野里,韩亦煊那张扭曲变形的脸仿佛在不断晃动、分裂。颈侧之前被针尖刺破的地方传来细微的刺痛,混合着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麻木感。
背后,周盛粗重压抑、带着血沫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拉姆沉重的呼吸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姜楚星低低的、痛苦的抽气声;孟渝淞那无法自控的颤抖呻吟……这些声音,如同无形的绳索,死死缠绕住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却又成了支撑他站在这悬崖边缘的最后支柱!
他不能倒!他必须撑住!
为了他们!为了那渺茫的、用命搏来的生机!
韩亦煊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如同痉挛,目光在白小北决绝的眼神和他手中那支致命的注射器之间疯狂扫视。他在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关乎至亲性命的危险评估。
那疯狂的“赌注”背后,究竟是穷途末路的虚张声势,还是真的蕴藏着同归于尽的毁灭力量?
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漫长数秒之后。
他瞳孔深处,那翻腾的暴怒和惊惶,被一种更深沉、更阴冷、更粘稠的黑暗所取代。
那是一种权衡利弊后,被迫接受暂时妥协,却又将更疯狂报复深埋心底的阴鸷。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放下了那只僵在半空的手。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脸上那扭曲的怒容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挂上了一层冰封的面具,只是这面具下翻涌的,是比之前更甚的杀意。
“很好。”韩亦煊的声音恢复了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赞许,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带着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