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左行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搓着手,带着点期待笑道:“这好东西……能不能也给我弄一个?我家山茶那小子,以前就爱看这些,要是能给他解解闷……”
郑一闻立刻板起脸,正色道:“左队长,现在社区电力供应紧张,备用发电机主要保障医疗、通讯和防御。充电资源非常宝贵,不能浪费在娱乐设备上。这是原则问题,并非区别对待。”
左行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理解地点点头:“明白明白,是我考虑不周。” 他当然理解,白小北付出的是鲜血和剧痛,这点“特权”根本微不足道。
余扬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郑一闻,马首长那边的社区联席会议,什么时候开始?”
“半小时后,在社区中心会议室。” 郑一闻也立刻站直。
“知道了。”余扬看了一眼腕上的军用腕表,夏清元预估的手术时间快到了,“先去手术室。”
十分钟后,当余扬赶到手术室外时,手术已经提前结束了。
夏清元正整理着几支装有闪烁着奇异银灰色液体的试管——那是刚刚从白小北体内抽取的新鲜抗体。
“下次,等我到了再做。”余扬的声音低沉。
他透过观察窗,看到白小北如同破败的娃娃般瘫在手术台上,脸色惨白如纸,连昏迷中都紧蹙着眉头,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微微抽搐。
夏清元头也没抬,“有什么区别吗?病毒注入后的反应时间相对固定,早几分钟晚几分钟,该经历的痛苦一点都不会少。”
“有区别。”余斩钉截铁地说,目光紧紧锁住昏迷的白小北,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至少……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能看到我。”
至少,在进入那炼狱之前,能感受到一丝依靠,减少一点恐惧。
夏清元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我知道了。”
等他将珍贵的抗体样本妥善收好,余扬立刻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将白小北从冰冷的金属台上抱起,转身大步离开。
“左队长,别走。”夏清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过来抽血。”
左行刚准备开溜的脚步顿时僵住,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他就知道!夏清元对白小北可能还会稍微顾及一点身体状况,对他这个“成功样本”,那抽血的架势,恨不得把他的血管直接连到离心机上!
他都怀疑夏清元是不是在用他的血私下开个“抗感染血清”地下黑市了!
但……自己这条命是人家救的,作为唯一的“治愈者”样本,他实在没脸拒绝。
左行只能认命地叹了口气,苦哈哈地转身,心里盘算着待会儿得去找点猪肝或者红枣补补了,再这么抽下去,他真要贫血了。
余扬将白小北轻轻放回病床上,盖好薄被。
太佑谦早已等在这里,看到他们回来,立刻驱动轮椅滑到床边。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用担忧的目光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白小北,确认他呼吸平稳后,才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他拿起旁边早已准备好的温热毛巾和热水盆。
“我来吧。”余扬伸出手。
“嗯。”太佑谦没有坚持,将温热的毛巾递给他。
余扬的动作异常轻柔,小心地擦拭着白小北脸上、脖颈上的冷汗。当毛巾移到白小北胸口时,他的动作骤然停顿。
病号服微微敞开,露出白皙皮肤上那些尚未完全消退的银灰色奇异纹路。它们如同某种神秘的烙印,盘踞在靠近心脏的位置,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冷光,无声地诉说着主人刚刚经历过的、非人的痛苦。
病房里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只有毛巾拧水的细微声响和三人清浅的呼吸。
“这种事……要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太佑谦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这残酷的世界。他望着白小北沉睡中依旧带着痛苦痕迹的眉眼,眼神充满了无力感。
他并不指望余扬能给出答案。
余扬的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握着毛巾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更加仔细地擦拭着,仿佛想擦去那些象征着痛苦的痕迹。
什么时候结束?
等到夏清元破解了抗体的秘密,能够人工复制出替代品?
等到丧尸病毒被彻底消灭,世界恢复秩序?
还是……等到白小北这具身体再也承受不住一次次的摧残,彻底崩溃?
每一个答案都沉重得让人窒息。
“他的身体……会吃不消的。”太佑谦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他无法想象白小北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经历地狱。
“我知道。”
余扬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粝的石块。只有短短两个字,却蕴含着千钧的重量和无尽的无奈。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沉重的压力弥漫在小小的病房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沉,暮色四合,吞噬了最后一丝天光。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仪器上微弱的指示灯闪烁着幽绿的光,映照着两张同样写满忧虑和疲惫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余扬和太佑谦都如同两尊石雕般僵坐不动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
周盛推门进来,高大的身影在门口投下长长的阴影。
“去吃饭吧。”周盛说道。
两人仿佛被这声音从凝固的时空中惊醒,动作僵硬地动了动有些发酸的脖子。
余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白小北的脸庞,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在这里看着他,你们先去吧。”
太佑谦看了看余扬,又看了看床上沉睡的白小北,最终,他扯了扯嘴角,勉强露出一个还不算太难看的、带着苦涩的笑容。
“明天……如果他能醒,记得推他来看看我的演出。” 这句话,像是某种托付,也像是默认了余扬今夜会留在这里,会寸步不离地守护着白小北。
“嗯。”余扬低低地应了一声,目光依旧胶着在病床上那张苍白的脸上。
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彻底陷入昏暗。
余扬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高大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沉默和孤寂。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仿佛怕碰碎什么似的,握住了白小北那只放在被子外、冰凉的手。
黑暗中,只有两人交握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暖流和沉重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