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以来,金发财和太佑谦相处得还算不错,他对太佑谦的性格也有了一定的了解。太佑谦这个人,虽然嘴巴有时候很毒,但其实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
如果要让金发财在太佑谦和白小北之间选择一个绝对不能惹的人,他反而会觉得看起来温温柔柔的白小北更不对付。
金发财:“我……我刚才说的话,不管说几遍都是一样的啊。有钱哥,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北哥要是醒过来看到了,肯定会很难过的。”
一周盛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是啊,白小北会很担心你的,我也是。”
太佑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低下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说道:“在一个瞎子面前,就算我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呢?”
周盛没有听到前半句话,但就算是他听到了也不会把自己和‘瞎子’联系在一起。
他不解,“为什么没有用?长得好看很好啊,管是谁看到了心情都会被吸引,心情也不会很好。”
太佑谦抬起头,看着周盛,想要从他眼睛里看到些许不一样的情绪,可除了磊落还是磊落,他泄气似的说:“推我去换一下纱布吧,换完之后我想再睡一会儿。哦,对了,记得帮我拿一下刮胡刀。”
周盛听到太佑谦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一丝喜悦。他连忙点头答应道:“好,没问题,马首长还让人送了一些衣服过来,我摸了质量很好,你应该会喜欢。”
临走前,他冲着金发财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就当是对他刚才说的话表示感谢,搞得金发财有些莫名其妙,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周副队干嘛对他点头,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被发现了。
暮色如一块浸满消毒水气息的灰布,沉甸甸地笼罩着病房,仿佛要将一切都掩埋在这无尽的灰暗之中。
余扬轻轻推开门,走廊里的冷白灯光如同一道细长的银蛇,在他身后迅速蔓延开来,拖出一道瘦长而孤独的影子。
病房内,金发财正盘腿坐在椅子上,专注地抓着白小北那苍白如纸的手指,玩着翻花绳的游戏。那红色的绳子在白小北的指尖缠绕、翻转,显得格外鲜艳,与他毫无血色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斜斜地洒在病号服上,如同一道道金色的伤痕,将那些插着留置针的青色血管照得近乎透明,仿佛能透过皮肤看到血管中流淌的血液。
余扬缓缓走进病房,他的目光落在白小北身上,从上到下仔细地打量着他。他的裤子上还沾着暴雨后的泥浆,那泥泞的痕迹在身后延伸,形成了一串潮湿的印记,仿佛这场暴雨是因为白小北不愿意苏醒而迟迟不肯停歇。
“扬哥,你回来啦。”金发财看到余扬,连忙站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脊椎发出咔咔的轻响,仿佛是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后的抗议,“今晚吃多了,我下楼去散散步消消食,你陪着北哥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向门口走去。
随着病房门缓缓合拢,最后一线天光也被无情地掐灭了,整个病房顿时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余扬走到金发财之前坐过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坐下,仿佛生怕惊醒了沉睡中的白小北。
他凝视着白小北那纤细的手指,轻轻地伸出手,将金发财粗心留在他指尖的红绳取下,然后一圈一圈地缠绕在自己的指节上。
他今天很忙,跟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一边忙丧尸的事情,一边要与高层和春城社区交换那两个神秘人的信息,不仅要处理春城社区的事务。
他以为看到白小北时能稍微减轻一些,可是疲惫并没有丝毫减轻,反而像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放纵自己的借口,他缓缓地靠在椅子上,后颈紧贴着冰凉的金属椅背,感受着那丝丝凉意。
余扬静静地凝视着白小北的睡颜,他的面容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余扬不知道自己就这样看了多久,终于,他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展开。
“夏清元说,要多跟你说说话,这样对你唤醒意识有好处”,余扬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怕惊扰了白小北的美梦,“我今天真的有些累了,不过看到你,心里还是会觉得踏实一些。你知道吗?你比小时候好看多了,小时候的你总是哭个不停,我那时候还觉得你好吵呢。”
余扬顿了顿,“可是现在,我倒是希望你能像小时候那样吵一点,至少那样我还能听到你的声音。我真的没想到,我还能这么幸运地再次见到你。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话……
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你曾经对我说过,要带我去看绿色的山,那色的水,还有橙色的夕阳,让我的世界不再只有那单调的白色。我把你送我的蔷薇弄丢了,不能怪我的,因为在实验室里是绝对不允许使用带有细菌的东西的,所以我的花就被无情地没收了。但你说过……”
余扬的声音突然被一阵喉间的酸涩打断,手指也开始无意识地摩挲着白小北腕间的医用腕带。在监护仪那规律的滴答声中,他缓缓地将额头抵在了床沿上,仿佛这样就能离白小北更近一些。
“你说,等春天到来,要带我去看开满红蔷薇的山谷……”
冰凉的液体打在洁白的床单上,余扬惊觉自己在哭,要知道,他在那二十年的实验室生涯中,早已被那惨白的灯光灼干了泪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流过眼泪了。
可是此刻,他的泪水却像突然决堤的汛期河流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余扬有些慌乱地扯过自己的袖口,想要擦掉那不断涌出的泪水。他慌乱地扯过袖口去擦,布料摩擦声惊动了窗台上栖息的夜鸟,扑棱棱飞进紫红色的暮霭里。
“我悄悄告诉你吧”,他忽然倾身贴近白小北的耳畔,温热的吐息在对方耳垂凝结成珠,“我等了很久的,有五个春天那么久,可是你一直没有来,你食言了,但后来可能是实验做多了,我不太记得起来了,也就不再抱有期待。所以我不怪你,我不怪你不记得。
对不起,没有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认出你。”
余扬越说越难过,他昂起头,将手臂搭在眼睛上,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委屈。
“白小北,你还要睡多久啊,快点醒过来吧,我已经难过好多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