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沈君兰骑着自行车,后座驮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
布袋里装的是她从空间拿出来的盐巴、粗粮,还有几个卖相不咋好的红薯,这么做就是为了给空间里的物资找个合理露面的由头。
坑坑洼洼的土路一直通向红星大队。
离村口大概还有两里地的时候,岔路口长着一片半人多高的野蒿子。
沈君兰停住了车。
她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几只早起的麻雀在远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候动手正合适。
沈君兰心里念头一动。
“出来吧,大黄。”
眨眼间,空间里那个黄澄澄的巨大身影一下子出现在现实中,四只粗壮有力的爪子“砰”的一声踩进了湿润的泥地里!
大黄的身体因为环境突然变化,一下子弓了起来,一身油亮的黄毛全都炸了起来!
它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沉闷又压抑的咆哮,全身肌肉紧绷得像铁块一样,眼神凶悍又警惕,把这片陌生的旷野——蒿草、土路、远处的庄稼,全都扫视了一遍。
最后,它的目光死死地落在了旁边的沈君兰身上。
熟悉的气味钻进了它的鼻子。
刚才那炸毛警惕的劲儿瞬间没了,变成了满心的欢喜。
它喉咙里原本带着威胁性的呜咽声猛地拔高,变成了一声欢快得都破音的“呜嗷嗷嗷!”
紧接着,它那庞大的身体就像一道黄色的闪电,朝着沈君兰直扑过去!
刚从空间里出来,它精力旺盛得没处发泄,一条湿漉漉的大舌头带着滚烫的热情,直往主人的脸颊伸过去。
“好了,大黄!坐下!”
沈君兰笑着往旁边一闪,精准地躲开了这热情过头的“舌头攻击”,然后手掌很熟练地拍在了大黄那结实油亮的后颈上。
指令一下达,大黄庞大的身体立刻停住,一屁股坐在了泥地上。
可它的大尾巴却像失控了一样,疯狂地甩动着,把湿泥点子抽得蒿草叶“啪啪”响。
它的两只前爪在地上兴奋地交替踩着,黑亮的眼睛里全是那种“终于能出来撒欢了”的亢奋光芒。
新领地?!
必须得标记一下!
“走了,收敛点。”沈君兰推着自行车,继续往前走。
从这儿到村口的这段路,彻底成了大黄圈定领地的巡游路线。
它一会儿绕着自行车撒欢似的狂奔,带起一路尘土;一会儿又一头扎进路边的草丛里,抬起后腿,对着无辜的草根、树苗,甚至半块砖头,特别豪迈地留下自己那浓烈又霸道的气味标记!
这时候,村口传来隐隐约约的上工哨声和人们嘈杂的说话声。
沈君兰正琢磨着该怎么给大家解释这位“新成员”的来历呢,突然,一声尖得能划破晨雾的大嗓门在前面响了起来!
“狗!好大一只肥野狗!”
喊话的是刘二狗他娘!
这可是村里出了名尖酸刻薄、爱占小便宜的主儿,别人家母鸡多下一个蛋,她都能眼红好几天。
这会儿,她挑着个空粪筐,两只小眼睛死死地盯着刚标记完领地、雄赳赳窜上土路的大黄,眼睛里闪着绿油油的贪婪光!
“快拦住它!赶紧的!把那条大肥狗拦住!这可是老天爷开眼,给咱们送上门的肉啊!”
她“哐当”一声把粪筐扔在地上,枯瘦的手指指着大黄,因为极度的激动和贪婪,手指抖得厉害,声音又尖又刺耳。
“野狗进村了!要是冲撞了娃娃可就不得了啦!打死它!打死了炖肉吃,大家都有份!”
这话就像一勺滚烫的热油,一下子泼进了一群正饿着肚子的人堆里!
那些早起准备上工的壮劳力们,哪个不是肚子空空,脸色蜡黄?
突然看到这么一头膘肥体壮、毛发光亮的大狗,他们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几个年轻后生眼睛都红了,顺手就抄起路边的锄头、扁担和石块,呼啦一下就朝着大黄围了过去!
粗重的喘气声和兴奋的吆喝声混在一起,听着特别吓人。
“打!打死它!”
“这狗肥得流油!够咱们吃好几顿了!”
“围住,别让它跑了!”
大黄啥时候见过这种阵仗啊?
前一秒还在威风凛凛地显摆呢,下一秒就被这腾腾的杀气给包围了!
它的耳朵一下子警觉地竖起来,紧接着又迅速往后压平,喉咙里原本压抑的警告声,变成了一连串急促又尖锐的狂吠!
它庞大的身体猛地往后退,本能地朝着沈君兰靠过去!
沈君兰眼神一冷,脚下猛地用力,自行车“唰”地一下往前冲,然后一个急刹车甩尾,车身几乎横着挡在了人群和大黄中间!
“住手!”
她大声呵斥道,声音又清亮又急促,带着一种让人没法反驳的威严。
“这是我的狗!”
这一嗓子喊出去,就像一记重重的锤子砸在正在喧嚣的鼓面上,场面一下子安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从大黄身上,转到了沈君兰脸上。
眼神里有惊愕,有怀疑,还有那种到嘴的肥肉飞了的强烈怨气,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刘二狗他娘三角眼一翻,撇着嘴,声音尖得能把人耳朵扎穿:“哎哟喂,沈大夫?你可别糊弄人了!你家啥情况,你自己不清楚啊?养着俩闲人,饭都快吃不上了,哪来的钱粮养这么肥的狗?”
“乡亲们可别信她的!这肯定是从山里跑下来的野狗!赶紧打死分肉才是正事儿!”
她那像枯柴一样的手指又一次指向沈君兰身后炸毛嘶吼的大黄。
“你们瞧瞧!这狗野性十足!对着咱们都敢龇牙!哪有家狗的样子?快打!打死了省得它祸害人!”
被压下去的贪心,又被她给煽动起来了。
几个手里捏着石块的后生,看看沈君兰,又看看她身后那头獠牙露在外面、身形彪悍,确实看着就不好惹的大黄,脚步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跟他们硬来肯定不行。
这群饿红了眼的人,根本就讲不通道理。
沈君兰脑子转得飞快。
她突然侧身,不但没往后退,反而朝着大黄走了一步。
“大黄!”
她厉声喊了一声,一点温度都没有,满满的都是绝对的权威。
“趴下!”
这道命令就像一道看不见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大黄的神经上!
正对着人群呲牙低吼的大黄,庞大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
它那双因为愤怒而泛红的兽眼,对上了沈君兰冰冷又严厉的眼神。
喉咙里凶狠的咆哮声一下子停住了,变成了几声委屈的“呜呜”声。
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僵硬地夹在了后腿中间,庞大的身躯“噗通”一声,重重地趴在了冰凉的泥地上。
它的脑袋还是警惕地昂着,嘴唇往上翻着,雪亮的獠牙依然露在外面,喉咙深处还滚动着充满威慑力的“呜噜”声。
它不再咆哮,也不再往后退,就那样带着原始的凶悍,却又无比驯服地趴在沈君兰脚边。
这极其矛盾的一幕,比啥解释都管用!
围过来的后生们,脚步彻底定在了原地!
他们手里的石头和扁担,不自觉地就垂了下去。
眼神里的狂热被一种更原始的情绪给取代了——恐惧。
这狗太凶了!
就这么趴在那儿,都让人感觉后背直冒凉气!
谁敢保证自己冲上去,不会被它一口咬断腿?
再看看沈大夫,一个女人,就这么站在一头凶兽面前,一声令下,这凶兽就乖乖趴下了!
这狗,可不能动!
刚刚还热乎的“打狗分肉”的念头,被这一盆带着冰碴子的冷水从头浇到脚,一下子就没了。
刘二狗他娘一看大家都怂了,气得直跺脚,唾沫星子乱飞:“怕什么!不就是条畜生嘛!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上,它还能翻了天?!”
她不敢再往前凑,只能指着沈君兰的鼻子破口大骂。
“沈君兰你个吃独食的没良心玩意儿!这么大条狗,你说是你的?你骗谁呢!肯定是偷的谁家的不敢认!你个遭千刀的,老天爷早晚一道雷劈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