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审讯室的门被狠狠撞开。
带头的张干事带着两个手下,脚步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走到沈君兰面前,“啪”地一下,把一叠纸摔在桌上,纸张被震得边缘直抖。
“沈君兰!眼睛睁大了好好看看!”
张干事的声音冷得像冰,每个字都硬邦邦地砸在地上。
“这些,可都是你家人亲自画押的材料!你们家那点事儿,我们现在全都摸得门儿清!”
张干事身子往前倾,压低声音,那声音就像蛇吐信子,“嘶嘶”地钻进沈君兰耳朵里。
“我劝你,得想清楚后果。现在交代,还算你主动。等我们从别的地方问出来,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你也想想你的儿子,还有孙子。”
沈君兰身子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得干干净净,变得像死灰一样苍白。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恰到好处地透着恐惧、迷茫,还有那种被彻底击溃的绝望。
沉默了几秒钟,她肩膀垮了下来,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没了精气神。
“我……我交代……”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还带着哭腔,满满的都是认命的颤抖。
旁边两个早就摩拳擦掌的红袖章对视一眼,眼神里全是失望。
就这么招了?
这也太没骨气了,连个开胃小菜都算不上。
……
隔壁审讯室里。
“砰!”
一只穿着翻毛皮鞋的脚,用力踹在张博文的椅子腿上。
“老东西!还嘴硬呢!东西到底藏哪儿了?!”
张博文的眼镜被打飞了,嘴角挂着血丝,脸上被打了一巴掌的地方肿得发亮,可他还是倔强地摇头。
“我……我真不知道……”
“不知道?”审讯的人狞笑着,把一份口供拍到他脸上,“你老婆可比你懂事多了!她全交代了!你还在这儿装什么忠烈?”
张博文的身子猛地一震。
来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那点“倔强”的光一下子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灰暗。
他像是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在椅子上。
“别……我说……求你们别打了,我说……”
……
另一间屋子,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沈兴业被人反剪着双手,死死按在桌子上。这年轻小伙梗着脖子,一声不吭,只有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示出他内心的愤怒。
“你妈、你爸、你哥,都交代了!你个小年轻还在这儿充硬汉?”
“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都不知道厉害!”
话刚说完,一只冰冷的枪托,狠狠捣在了他的后腰上!
“唔!”
沈兴业闷哼一声,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老妈的话在他耳边响起——“护住头脸,装怂就行!”
他明白了。
再扛下去,可就不是演戏了。
“……住手……我说!我全都说!”他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声音里满是被击垮的痛苦和不甘。
……
命令一下,几辆吉普车就跟饿狼似的冲了出去,直奔沈兴邦和沈兴业的家。
“哐当——!”
沈兴业家的大门被一脚踹开,木屑乱飞。
赵丽梅尖叫一声,紧紧抱住怀里吓得大哭的双胞胎,和她母亲胡氏一起被人推搡到墙角。
一群人冲进来,翻箱倒柜的声音、砸东西的声音、呵斥声,乱成一团,就像一场突然降临的噩梦。
缝纫机、收音机、电风扇……一件件被粗暴地搬到院子里。
“咔嚓!”
崭新的衣柜被斧子劈开,里面的衣服被扯出来扔了一地。
床板被掀开,藏在暗格里的几根小黄鱼金条,在光线下闪着刺眼的光。
“找到了!”
有人兴奋地大喊。
赵丽梅的心一下子揪紧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床头的枕头被划开,棉絮飘得到处都是,藏在里面的几张大团结也被搜了出来。
她的首饰盒被打翻在地,一支银簪子滚到脚边,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捡。
“不许动!”
一声大喊,吓得她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她和兴业一点点亲手布置起来的家,被砸得稀巴烂。
所有值钱的东西,还有家里的米面粮油,都被清点登记,装上了车带走。
人都走了,只留下满地的狼藉,还有母女三人的哭声。
胡氏最先回过神来,她冲出门去,没过多久,就失魂落魄地跑了回来。
“完了!丽梅!沈家这回彻底完了!”
胡氏抓住女儿的胳膊,声音抖个不停:“我打听清楚了!他们全家都要被送去西北劳改!那地方……去了就回不来啊!”
“听妈的!你赶紧跟沈兴业划清界限!登报离婚!不然你和孩子也得跟着遭罪!孩子才多大,哪能受得了那种苦?!”
赵丽梅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丈夫昨晚说的话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无论发生什么,一家人都要在一起。相信我。”
那语气,沉重得就像在交代遗言。
“妈……不行……”她哽咽着,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你糊涂啊!”胡氏急得直跺脚。
赵丽梅的目光茫然地在一片狼藉的屋子里扫过,突然,她的视线定在了墙角。
那里原本堆着她准备给母亲带回去的一袋精米和一袋白面,可现在,只剩下一个破了口的麻袋,里面撒出来的是粗糙的玉米面。
不对!
一个念头,像闪电一样划过她混乱的思绪。
数目不对!
他们搬上车的粮油,和家里实际囤的对不上!
他们从床下搜出的金条,也比兴业告诉她的少了一大半!
那些人翻得那么仔细,怎么可能漏掉?
除非……
除非,那些东西,早就被转移了!
这一切,这场可怕的灾难……是兴业他们……早就预料到的?!
赵丽梅的身体不再颤抖。
她抱着孩子,看着满屋的狼藉,看着母亲焦急的脸,眼泪还在流,但嘴角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悄悄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带着凄凉的笑意。
原来,这只是在演戏啊。
演给那些坏人看。
同样的“风暴”也席卷了沈兴邦的家。大儿媳林岚没有娘家能依靠,只能死死护着三个儿子,任由那些人把家里砸得乱七八糟、搬得空空荡荡,她眼神里只剩下麻木的绝望。
……
小黑屋里。
张博文和两个儿子又被聚到了一起。三个人脸上都挂了彩,神情萎靡不振,好像对未来完全没了希望。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张干事慢慢踱步进来,冰冷的目光在三个人脸上扫了一圈。
“情况,我们差不多都核实过了。”
他用力敲了敲桌子,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现在,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主动补充交代,还有从宽处理的可能。要是再隐瞒,等我们从别的地方查出来……后果,你们自己想想吧!”
“我们交代!我们全都交代!”
张博文猛地抬起头,声音里充满了恐慌和急切,他一下子扑到桌前,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求政府给个机会!”
沈兴邦和沈兴业也像是被吓得不轻,争着抢着补充各种“细节”,赌咒发誓说再也没有隐瞒了。
三个人配合得那叫一个默契,演了一出痛心疾首的悔过大戏。
审讯的人交叉核对了一番,看他们的口供严丝合缝,再也问不出什么新东西了,这才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了,带下去吧。”
这场审讯,就这么草草地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