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晚上,朱师兄和程师兄来看她,三人一起散步。
她问两位师兄:“师兄,你们知道J城最大的书店在哪儿,公交车怎么坐吗?”
程师兄说:“问小朱,他爱逛书店。”
朱师兄说:“J城有好几家新华书店,离咱们近的就是西固和七里河书店。你要想去,明天休息我可以带你去,正好我也想去看看,好久没去书店了。”
她说:“我明天上午得先去一位伯伯家,下午才能去书店,你告诉我怎么走,我自己去好了。我要去的伯伯家在城关区,我是不是可以从西关十字转车坐36路车回来的时候在七里河站下车,然后走去七里河新华书店?正好七里河区我还比较熟。”
朱师兄说:“可以呢,新华书店离车站不远,你下车问一下人就知道了。”
程师兄问:“你想买啥书?托福、GRE考试的?你是不是想出国?”
她愣了一下,她倒没想过要出国,而且她一向很反感人们一听说她英语好就认为她是想出国。不过,现在看,这似乎也是一个选择?
她笑着回答程师兄:“还没想过要出国,不过确实想去买几本英文原着小说,一来喜欢看,二来怕时间长了不用把英语忘了。怎么,程师兄觉得我应该出国吗?”
程师兄说:“现在不是好多人都想出国,觉得中国没希望了。确实也没啥希望!”
她想了想,说:“谁知道外国有没有希望?自己的国家再不好也是母国,一个不爱自己母国的人,别人也不会待见吧?跑别人国家当二等公民,我总觉得感觉不会好,有机会出去看看倒是愿意的。”
朱师兄说:“就是,老话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当然谁都希望自己家富裕,自己的国家富强,都跑别人国家做二等公民,怎么富强,怎么富裕?”
程师兄笑说:“就你爱国爱家,人家那么多华侨在国外挣了钱拿回家乡,还不一样改变家乡贫困面貌?”
她说:“你说那些外籍华人,要是两个国家打起来,他该站在哪一边?感觉像间谍,最后很难做人诶!”
程师兄说:“小师妹,你想的真多,管他那么多,当然是你在哪儿生活就站哪边啊!”
朱师兄说:“你现在说的容易,真有那么一天,你肯定也很难选择。”
程师兄想了想,说:“我不会有那么一天,管他容易还是难。”
三个人大笑。
她问他们:“那时候你们去北京了吗?”
朱师兄说:“我没去,也没人叫我去。我觉得学校里好多那时候的风云人物其实内心是很盲目的。”
程师兄说:“我也没去,我觉得反正也不关我啥事。那句话怎么说的?‘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反正都是苦,何必为别人抛头颅洒热血。”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是啊,那些抛头颅、洒热血的人都是为了啥?如果他们知道……,会不会后悔?张伯伯好像后悔了,父亲好像也后悔了,春子的父亲大约不会后悔,他们这一代呢,到底该度过怎样的一生才不会后悔?
三个人都陷入沉思,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地走着。
朱师兄先打破沉默,他笑着说:“都怪小程,你干嘛问小师妹是不是要出国?问得小师妹都唉声叹气了。”
程师兄说:“我以为小师妹听子文那天说了厂里的情况,会想着要离开。”
她说:“咱们好像确实在一艘注定要沉的大船上,你们不怕吗?”
程师兄说:“怕也没用,这整个就是一艘注定要沉的大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朱师兄说:“我不怕,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比我小时候要好多了,那时候我都不怕,现在更不会怕。”
她点点头,笑着大声说:“那我也不怕!既然你们都不怕,既然怕也没用。”
两位师兄也笑。
程师兄说:“估计全国人民都这么想的,说不定到最后船也没沉,又或者沉了,大家又上了一艘新船。”
朱师兄说:“你说这就像我小时候饿极了出现幻觉时看到的。”
程师兄说:“那你说咋办?”
她说:“如果正当咱三个在这高谈阔论、杞人忧天的时候,船沉了,也挺好的,我觉得也不失一种幸福——既无恐惧,也无所牵挂。”
程师兄说:“所以子文才想了那么多,他有牵挂。”
朱师兄说:“你很快也有了。”
程师兄突然语带萧瑟地说:“谁知道呢?我们还没领证,一切皆有可能。”
朱师兄笑,问:“是你还有其它可能,还是她?”
程师兄说:“都有。”
她说:“要有的话,领了证也会有,也可以有。”
程师兄好像豁然开朗,说:“小师妹说的对,领了证也可以有其它可能。”
朱师兄笑说:“我看你这是得了‘恐婚症’。”
程师兄被说破,好像病也好了,又回复平常的样子,说:“你别说,可能还真是的,突然觉得有家有孩子很可怕,现在多好,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朱师兄说:“围城。你都走门口了,就进去吧!”
三个人一起大笑。她感觉像和朱师兄押送着程师兄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