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一切皆未出乎我的预料。
言阁老携着七王子逻盛武智,一同前往王都的粮仓。
彼时,残阳如血,最后一抹余晖挣扎着洒落在大地上。
城中百姓听闻传言,知晓言阁老与七王子此番前来,竟是要开仓放粮,解救他们于饥寒交迫之中,便纷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将粮仓围得水泄不通。
言阁老立于粮仓之前,扫视了一眼眼前那密密麻麻的人群,而后一声令下:“开仓!”
随着他威严的声音落下,厚重的粮仓大门缓缓开启。
百姓们瞬间踮起脚尖,伸长脖颈,一双双充满渴望的眼睛紧紧盯着粮仓内部,那眼神中满是对粮食的极度渴望。
若不是有士兵们手持长枪,努力维持着秩序,这些早已被饥饿折磨得失去理智的百姓,怕是早已如浪潮般涌入粮仓,争抢那救命的粮食。
紧接着,士兵们扯着嗓子喊道:“大家排好队,准备领粮!”
众人纷纷依言站好,静静的等待着粮食。
现场之中鸦雀无声,百姓们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便触怒了这些官家大人,让自己失去这来之不易的领粮机会。
可就在这时,一声惊恐的呼喊如同晴天霹雳,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阁老大人!粮仓内无粮!”
这声呼喊,如同巨雷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开,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粮仓无粮?
这王都之中如此庞大的粮仓,怎么可能空空如也?
言阁老瞬间回过神来,脸色骤变,他猛地抓住那名匆匆跑来报信的粮官衣领,怒目圆睁厉声喝道:“你说什么?仓内无粮?怎么可能!”
那粮官早已被吓得面如土色,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声音也带着哭腔:“大,大人。
我们仔细验过了,仓内,仓内的粮食真的没了!一粒都不剩!”
话音刚落,言阁老正欲冲入仓内一探究竟之时,百姓之中突然有人高声喊道:“王室骗人!根本不愿给大家放粮!大家冲呀,冲进去!”
月余以来,百姓们早已怨声载道,如今好不容易盼来了官家放粮的消息,可这粮仓一开,却被告知无粮,这希望瞬间的破灭,仿佛在他们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地插上了一刀。
他们心中的愤怒瞬间被点燃,再也顾不上士兵们手中寒光闪闪的刀枪,如同发狂的野兽一般,不顾一切地朝着粮仓内冲去。
言阁老眼见着局势失控,为了自身的安全,在士兵们的拼死保护下,悄然带着七王子离开了这混乱的粮仓。
那些疯狂冲入粮仓的百姓们,将原本整齐排列的储粮陶罐一一击破,可正如那粮官所言,这偌大的粮仓内,真的连一粒粮食的影子都没有。
绝望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们淹没,百姓们心中对逻盛王族的愤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甚至连他们曾经一直尊敬的言阁老,也一同被恨上了。
直到夜幕深沉,月色如水,百姓们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一步一步地回到城中。
午夜时分,我微微点头,示意鸾凌朝着空中射出信号弹。
不出半刻,原本紧闭的城门便被重重地砸响。
“快开城门,本宫是六王子逻盛阿罗!父王突然薨逝,作为儿子本宫前来吊丧!”
逻盛阿罗那急切而悲痛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中回荡,如同洪钟一般,响彻城墙内外。
守城的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犯了难。
按照常理,王子回京奔丧,这城门理应打开。
可如今三王子躲在府中不理政事,而言阁老也未曾有明确的指示,这城门到底是开还是不开呢?
守城将心中暗自思忖,若是贸然开了城门,万一忤逆了言阁老的意思,日后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而这被贬的六王子本就在朝中无所依靠无所势力。
这般思索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对着城下的逻盛阿罗高声喊道:“六殿下,此时已是宵禁时刻,这城门实在开不得,您且再等几个时辰吧!”
逻盛阿罗听罢,心急如焚,接着喊道:“本宫日夜兼程,风餐露宿,为的就是能早些见上父王一面,尔等为何要阻拦本宫?
难不成尔等是得了何人之命,想要给本宫扣上不孝的骂名吗?”
他的声音在城墙之下久久回荡,充满了悲愤与无奈,可那守城将却如同缩头乌龟一般,早已躲回了营房之中,对逻盛阿罗的呼喊充耳不闻。
就这样,逻盛阿罗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请开城门,本宫要为父王尽最后的孝道!”
他的声音从激昂到疲惫,他拖着沙哑的嗓音一直喊到了天明。
终于,卯正时分,那紧闭已久的城门缓缓开启,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封冰冷的旨意:逻盛阿罗无召不得入都。
也不知这道旨意到底是何人所写,不过这正合我意,我要的,便是阿罗无法入城,如此,才能顺利进行这精心谋划的第二步。
我嘴角微微上扬,浅笑着听着姬月的禀报,而后转头看向鸾凌,轻声问道:“可都准备好了?”
鸾凌微微颔首:“殿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现下是否前往?”
我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那还等什么,走吧!”
待我们抵达北城外之时,那放粮的摊子早已搭建完毕,一切准备就绪。
我朝着逻盛阿罗微微一笑,轻声问道:“可都准备好了?”
逻盛阿罗含笑点头:“嗯,一切准备妥当。”
我微微转头,对着鸾凌说道:“开始发粮吧。”
这发粮的消息如同微风拂过一般,不出半刻便传遍了整个王都。
与此同时,其他的消息也迅速传播开来。
三王子逻盛拙尧毒杀南诏王且还安然呆在府邸之中,而他竟然下旨阻拦六王子入城面圣尽孝。
以及王都粮仓里的粮食,乃是被逻盛拙尧偷偷运出高价卖出换取了银两独自享乐。
这些传言如同野火烧原一般,迅速蔓延,一时间整个王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愤怒的百姓们将逻盛拙尧的府邸团团围住,若不是言阁老提前派了禁军守护,那府邸怕是早已被百姓们掀了个底朝天。
此时的言阁老再也坐不住了,特别是听闻逻盛阿罗居然在城外设立了发粮的摊位。
昨日开仓放粮的失败,让整个王都的百姓对他和逻盛王族恨之入骨,而此时逻盛阿罗的这一善举,却轻而易举地化解了百姓们的怨恨,还赢得了不少民心。
若再继续放任下去,这局面怕是他再也无法控制了。
于是,言阁老匆匆赶到城外,远远便瞧见那浩浩荡荡排队领粮的百姓,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与满足,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越往前走,言阁老心中越是震惊,只见在粮摊的背后,那装粮的袋子堆积如山,仿佛是对昨日粮仓无粮的莫大讽刺。
言阁老深知此刻并非是责备逻盛阿罗无召回都的好时机,可若想重新挑起百姓对他的猜忌,不如便将这粮仓被盗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
想到此处,他快步上前,手指着背后的粮食,声色俱厉地问道:“敢问六王子,您这粮食是从何处得来的?
据老臣所知,您所在的芒布郡亦是受灾严重,昨日那粮仓才发现被盗,而今,您却在此发粮。
这粮食,难道是……”
我早知言阁老定会坐不住,只是未曾料到他竟会如此慌乱,想出这般拙劣的计谋来污蔑逻盛阿罗。
我淡然一笑,莲步轻移,缓缓行至他的面前,轻声说道:“言阁老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呀!
这王都粮仓被盗,与阿罗有何关系?
鸾凌,捧一碗粮食至言阁老的面前,让他好生瞧瞧,这到底是不是南诏的粮食!”
此言一出,言阁老心中猛地一凉,他本想借此计污蔑逻盛阿罗,让他被百姓所憎恶,却从未料到,这粮食竟并非是南诏产物。
待鸾凌将粮送至他的面前时,我故意提高了声音,对着周围的百姓说道:“言阁老,您可得瞧清楚些了!
南诏所出的粮食,米粒白润如玉,粒粒如珍珠般饱满。
而我禹国信州的粮食,米粒呈细长形状,颗粒丰满均匀,色泽清白光亮,呈半透明状。
诸位不妨细细瞧上一瞧,这到底是不是你们南诏的粮?
本宫不知言阁老为何在此刁难为百姓放粮的阿罗王子,却对那人神共愤的逻盛拙尧放任不管。
难不成,这南诏王之死,乃是言阁老与三王子同盟而为?
不然,为何昨夜不让阿罗王子入城,而今日又来此地污蔑呢?
不如,言阁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