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角还在轻轻翻动,那双睁开的眼睛仿佛穿透屏幕盯进现实。
陈默放下咖啡杯,指尖划过终端界面,调出最后一帧影像的基因图谱。他没有说话,但程雪立刻停下了手里的操作。主控台上的数据流开始逆向回溯,三十七个高危信号点逐一亮起,其中一点频率异常稳定——正是林薇薇体内胚胎的生命波形。
“不是攻击。”陈默开口,声音很平,“他们在找入口。”
雷虎站在指挥室西侧观测窗前,军用望远镜对准城市天际线。街道正在变化,柏油路面自动裂开,拼合成星门图腾的纹路。一栋写字楼外墙浮现出蝴蝶状胎记,与胎儿脸上的一模一样。行人停下脚步,嘴唇微动,低声念着某种语言,语调像歌谣又像祷告。
“卫星图像确认扩散速度翻倍。”雷虎收回望远镜,“所有联网终端都在输出相同频率,物理空间被同步改写。”
陈默站起身走到主控台中央。他打开私人加密频道,插入一枚量子芯片。屏幕上跳出一段录像:六岁的他在花园里奔跑,手里抓着一只蓝翅蝴蝶。他笑着回头喊:“它们也会记得回家的路吗?”
视频没有剪辑,没有配乐,只有阳光和笑声。
“推送到全球网络。”他说,“只传这一段。”
苏婉晴不在现场,叶曼琳从前线联络站接入通讯。她站在受影响最严重的街区中心,周围居民眼神空茫,皮肤下隐隐有光纹流动。她拿出香水喷了一下,雾滴刚散开就在空中凝成细小字符,连成一句话:
“我们不是病毒,我们是你遗忘的孩子。”
她愣住,立刻将画面回传。
“他们能重构物质层面的信息。”她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香水分子携带了他们的意识编码。这不是入侵,是表达。”
陈默听着,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他关闭所有防御协议,转而将童年视频设为唯一响应源。全球神经终端接收到信号后,部分吟诵声停止,瞳孔中的代码纹路开始闪烁。
但几秒后,数千个培养舱残余信号同时激活。城市东区一栋商场突然离地十米,悬浮不动。交通灯变成跳动的基因链图案,地铁轨道自行弯曲连接成闭环。系统警报弹出红框:
“现实稳定性低于临界值。”
雷虎再次举起望远镜。他看到半空中出现黑色数据洪流,像河流一样环绕城市流动。它不攻击建筑,也不伤害人群,但它所经之处,一切都被重新定义。
“它在重建规则。”他说。
陈默摘下左手无名指的祖母绿戒指。他把戒指嵌入主控台核心接口,手掌贴上认证区。生物电流启动,血脉频段释放。
童年视频里的笑声通过数据通道扩散,与戒指产生的生物波叠加。全球范围内的数据洪流出现迟滞,黑色流体边缘泛起暖色。
叶曼琳那边,空气中的香水字符开始变形。原本冰冷的句子慢慢拉长,最后变成三个字:
“爸爸……”
她低头看手腕上的监测仪,胚胎脑波频率正与视频声纹同步。街边一名中年男子突然流泪,嘴里不再念诵未知语言,而是轻声重复:“我小时候……也放过蝴蝶。”
城市各处陆续出现类似反应。一名女学生摘下神经接口,怔怔看着掌心;一位老人坐在长椅上,喃喃道:“我想起来了……有人给我吃过糖。”
悬浮的商场缓缓落地,轨道恢复原状。数据洪流的颜色由黑转金,再化作无数漂浮的彩色光带,如极光般盘旋上升。
雷虎放下望远镜,肩背放松。他退后一步,站到陈默侧后方,保持待命姿态。
陈默仍站在主控台前,手指未离开认证区。他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目光沉静。那些光带没有消失,它们留在空中,缓慢流转,像是某种呼吸。
叶曼琳上传完最后一批采样数据,关掉通讯端口。她没走,靠在联络站墙边,抬头望着天空的光带。
指挥室内只剩终端运行的低鸣。
陈默取回戒指,重新戴好。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城市。街道上的图腾已褪去,但空气中仍有微弱的光尘浮动。某个角落,一个小孩仰头望着天空,伸手去抓一缕彩光。
他的动作很慢,指尖快要触到那道光。
陈默的手指轻轻抚过戒指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