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走出总部大楼时,天刚蒙亮。他没有上车等待的时间,也没有通知任何人行程。黑色轿车沿着环山公路缓缓行驶,窗外楼宇渐稀,山影渐重。抵达墓园入口,他熄火下车,脚步沉稳地穿过石阶小径。
晨雾尚未散尽,墓碑前的白菊仍沾着露水。那幅“涅盘重生”的横幅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松枝间的细绳发出轻微摩擦声。他走近石碑,俯身整理被风掀角的花束,左手无名指上的祖母绿戒指擦过冰冷石面。就在指尖离开碑体的瞬间,脑海中一道猩红数字骤然浮现——72:00:00。
“父母遇害节点激活”。
他站直身体,目光不动,呼吸未乱。三年前的那一夜,暴雨倾盆,爆炸声撕裂寂静,父母葬身火海,而他因出差侥幸逃过一劫。如今倒计时重现,终点时间分秒不差。
他的视线扫过墓碑右侧。草皮边缘有一道极细的断裂纹路,泥土颜色比周围深,断口处几根草根裸露在外,明显是近期翻动后重新掩埋。他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土质湿润,无落叶覆盖,显然不足十二小时。
他起身,声音压得极低:“雷虎。”
树林深处一道黑影迅速靠近。雷虎穿着便装,肩背战术背包,军用望远镜挂在胸前。他站在陈默侧后方半步距离,低声汇报:“三公里内共发现五组移动热源,其中一组在二十分钟前撤离。山路拐角有车辆短暂停留记录,无牌照,车型为黑色商务车,停留时长四分十七秒。”
陈默点头,目光仍盯着那片松土。“调取车内成像。”
“已获取。”雷虎打开平板,画面定格在一张红外影像上:车内一人手持长焦镜头,对准墓区方向拍摄。面部特征模糊,但持镜姿势专业,非普通游客。
陈默眼神微凝。对方不是试探,而是实地勘察。目标明确,行动精准,说明掌握他的行踪规律。
手机震动。一条加密信息弹出,来自程雪:检测到未知蓝牙信号曾连接您终端,持续18秒,来源为可穿戴设备,已中断。
他立刻明白——有人在他身边。
不是赵宇残党,就是更隐蔽的眼线。能接近他、又能实时传输位置的人,必在其社交圈层之内。
“扩大信号扫描范围,”他下令,“重点排查所有曾进入我私人空间的电子设备,尤其是饰品类。”
雷虎点头记下,正要转身离去,陈默又开口:“不要打草惊蛇。我要知道是谁,而不是惊走幕后之人。”
“明白。”
雷虎迅速隐入林间。陈默独自留在原地,手指缓缓摩挲翡翠扳指。他知道,这一轮杀局已悄然铺开。七十二小时后,命运将再次试图吞噬他的至亲。这一次,他无法改变终点时间,但过程必须由他掌控。
他抬头望向墓碑,嘴唇微动,却未出声。片刻后,他取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程雪,查林薇薇最近七十二小时内的通讯记录,重点是境外Ip连接与数据上传行为。另外,调取她住所周边监控,确认是否有技术设备进出。”
电话那头沉默两秒。“……你要怀疑她?”
“不是怀疑。”他说,“是验证。”
挂断电话,他靠在墓碑旁的松树上,闭目思索。林薇薇自从赵宇被捕后便销声匿迹,对外宣称身心受创需静养。但她父亲林国栋已被控制,她本人尚有自由,且未被起诉。这本身就不合常理。
一个曾为利益背叛感情的女人,怎会轻易退出?
不到半小时,程雪回信:【林薇薇今晨九点零三分接入私人热点,十分钟内上传1.2Gb加密数据包,目标服务器位于塞浦路斯,与赵宇旧部关联Ip段一致。另,其住所昨晚接收一件快递,签收人为她本人,包裹尺寸适合微型读卡器或信号转发装置】。
陈默睁开眼,眸色如铁。
果然是她。
他正欲再下令追踪数据流向,眼角余光忽觉异样——墓园外山路上,一辆银灰色轿车缓缓驶离。车牌被泥浆遮盖,但车身轮廓熟悉。那是林薇薇常用的代步车。
他立刻拨通雷虎:“盯住那辆车,不要靠近,记录轨迹。”
“已锁定。”雷虎回应,“车辆正驶向市区方向,速度平稳,未察觉跟踪。”
陈默收回手机,重新看向墓碑。泥土翻动的位置太过刻意,像是故意留下痕迹引他注意。若真是敌人侦察,应尽量隐藏行迹,而非暴露施工痕迹。除非——这是个陷阱,目的是让他相信危险来自外部,从而忽略内部泄密者。
他忽然意识到:对方不仅要杀他父母,还要让他亲手将他们置于险地。
七十二小石,不只是倒计时,更是心理博弈的开端。
他拿出手套,蹲下身,从松土边缘小心提取一枚碎石样本,放入证物袋。随后掏出便携式土壤湿度仪,测量数据显示该区域含水量异常偏高,与周边自然渗水模式不符。有人使用过快速回填技术,并喷洒了保湿剂以伪装自然状态。
这不是普通的踩点。
是专业爆破小组的标准作业流程。
他站起身,将证物袋收进内袋,低声自语:“这次,我不会让你们碰这块土地一分。”
此时,城市另一端,林薇薇坐在梳妆台前。窗外阳光斜照,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她手中握着那份伪造的孕检报告,指尖反复摩挲纸张边缘。良久,她放下文件,摘下颈间珍珠项链。
一颗颗圆润珠子泛着柔光。她旋开最末端的一粒,露出微型接口,插入桌角的黑色读卡器。屏幕亮起,画面正是墓园中陈默蹲地采样的背影,时间戳显示五分钟前。
数据传输进度条迅速推进,绿色光点走到尽头,跳出提示:【上传完成,指令已送达】。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低声说:“目标已确认,地点安全评估完成。”
屏幕右下角闪过一个符号——一把燃烧的匕首,随即消失。
她重新戴上项链,起身走向衣柜,取出一件米色风衣。出门前,她最后看了眼镜子,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安慰自己,又像是在笑一场即将开始的戏。
而此刻,山间墓园。
风停了。
陈默站在父母碑前,左手紧握成拳,翡翠扳指嵌入掌心。他望着远处盘山公路的拐角,那里刚刚闪过一道银灰车影。
他的手机再次震动。
程雪发来最后一句消息:【读卡器信号特征匹配——与两年前窃取集团废案数据库的设备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