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窗外城市灯火如织,玻璃映出他身后书桌上的座钟——23:17。他没有回头,只是将左手无名指上的祖母绿戒指轻轻摩挲了一圈,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程雪刚传来的加密消息已在终端自动销毁,服务器日志清除记录显示为“正常维护”,但他的神经并未松弛。赵宇不会在公开受辱后沉默,反击只会更隐蔽、更致命。
门被推开时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陈雨桐几乎是跌进来的,双肩包甩在肩上,拉链半开,一角粉色卡通贴纸从缝隙中露出。她喘着气,声音压得很低:“哥,我刚从财务部出来,赵宇让我签了一份海外并购项目的补充协议,说只是走流程……可我看预算明细,三笔各一百二十万的报销单根本没有立项记录!”
她将文件夹递过去,手指微微发抖。陈默接过,目光扫过封面编号与用章位置,停留三秒,随即翻开内页。纸张质地偏厚,印章边缘有轻微晕染,审批栏签名笔迹流畅却略显刻意——不是财务总监周建国的惯用手势。他抽出随身钢笔,缓缓插入报销单的装订孔,轻轻一旋,再抽出。笔尖在纸沿留下一道极细的划痕,几乎不可见。
“这不是流程。”陈默声音平稳,“是陷阱。赵宇绕开复核权限,让你这个实习生签字,一旦资金转出,账面就成了既成事实。事后追责,第一个被推出来的就是你。”
陈雨桐脸色发白:“可他说这是‘临时调拨’,不影响审计……”
“影响审计?”陈默冷笑,“等钱进了境外空壳公司,再层层洗转,最后查到你头上。一张没备案的单据,一个不知情的签字人,足够让他全身而退。”
他合上文件夹,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她背包上:“这单子你一直带着?”
“嗯,我不敢放工位,怕被人拿走。”她下意识拉紧背包拉链,动作有些慌乱。
陈默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问:“你明天董事会坐哪?”
“后排靠门的位置,按部门排序……”
“很好。”他点头,“明天议题进入财务审核环节时,把这个文件‘不小心’掉在地上。”
陈雨桐愣住:“什么?”
“让它正好落在赵宇经过的路线上。”陈默语气平静,“他会捡,或者让助理去捡。不管谁先看到,都会打开看内容。只要有人动了它,痕迹就会留下来。”
“可……万一他们发现是我故意的?”
“不会。”陈默摇头,“你什么都不做,只需要像往常一样参会、记录、离开。剩下的,自然有人替你‘揭发’。”
他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通话键:“雷虎,b区三层走廊监控调至手动归档模式,保留原始数据流,不上传云端。十分钟后执行一次线路自检。”
通话结束,他转身看着陈雨桐:“赵宇现在不敢轻举妄动,但他需要一场胜利来稳住人心。这份伪造的报销单,是他唯一能快速制造‘成果’的方式。所以他必须让它出现,也必须让它被发现——但要由他来‘揭露’,而不是由我们来指控。”
“所以……我是诱饵?”
“你是钥匙。”陈默纠正,“真正的证据不在纸上,而在系统日志里。刚才你带出来的这份单据,在财务系统里从未正式录入。但它已经被扫描过两次,Ip来自赵宇办公室隔壁的备用终端——那是他用来处理‘特殊文件’的机器。”
他顿了顿:“你把它带出来,等于切断了他在系统内的操作闭环。现在这张纸成了孤本,谁碰它,谁就暴露了接触痕迹。指纹、皮屑、甚至翻动时的微小折痕,都会成为反向追踪的起点。”
陈雨桐呼吸渐重,眼神却亮了起来:“那……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让别人怀疑?”
“什么都不做。”陈默重复,“你只需要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座位上。然后,让包带松一点。”
她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用力点头。
“回去吧。”陈默看了眼时间,“把单据夹在笔记本中间,别放背包外层。今晚不要联网,手机调成飞行模式。”
陈雨桐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又停下:“哥……如果赵宇真的当众拿出这张单子,说我违规签字呢?”
陈默站在灯下,影子投在墙上,笔直如刃:“那就让他说。你说你不知道内容,说他是让你签空白文件。然后——等我问你有没有保留原件。”
她眼睛猛地睁大。
“记住,”他低声,“你不是在撒谎。你只是在陈述事实。而事实,从来不怕被重复。”
她深吸一口气,将文件夹紧紧抱在胸前,转身离开。双肩包拉链闭合,那张带划痕的报销单被彻底藏入夹层。
门关上后,陈默没有坐下。他走到保险柜前,输入密码,取出一份未标注标题的档案袋,抽出其中一页——是赵宇近三个月的行程记录表。他在“董事会前一日”的备注栏画了一个圈,旁边写下一行小字:“诱导性泄露测试”。
接着,他打开内网权限管理系统,调出财务部实习生的操作日志,将陈雨桐的账号访问范围临时扩展至“历史票据查阅区”,有效期仅限明日九点至十一点。系统提示弹出时,他点击确认,不留缓存。
时间跳至23:45。
他重新坐回椅中,目光落在会议座次图上。赵宇的名字位于主位右侧第二席,正对着投影屏幕。而陈雨桐的位置,在最后一排左角,靠近紧急出口。
他的手指再次摩挲起翡翠扳指,一圈,又一圈。
大楼已基本熄灯,唯有顶层这一间仍亮着。倒计时尚未浮现,但空气中有种近乎凝固的张力,像弓弦拉满前的最后一瞬。
楼下电梯厅传来轻微的运行声,随后归于寂静。
陈默站起身,走到窗边。远处天际线泛着暗红,像是某种无声的预兆。
他转身拿起电话,拨通安保中心:“明天七点,b3层配电房例行检修,安排两名技术员进场,携带全频段信号检测仪。”
挂断后,他回到桌前,将钢笔重新插回笔筒。那道细微的划痕,此刻正对着灯光,像一道沉默的刀口。
座钟指向23:47。
他翻开明日议程,停留在“财务合规审查”条目上,用红笔圈出预计开始时间:上午十点零七分。
笔尖停顿一秒,随即移开,在页脚空白处写下两个字: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