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推开通往药房的玻璃门时,消毒水的气味猛地冲进鼻子。
他的目光扫过墙上仁爱医院药学部的铜牌,喉结动了动——这四个字在他视网膜上烧出一道刺目的红。
先生需要什么帮助?穿白大褂的药剂师从柜台后探出头,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询问的眼神。
陆昭把工作证拍在台面上,金属边缘磕出轻响:调林婉儿近三个月的处方记录。他注意到药剂师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
打印机开始嗡嗡作响时,陆昭的指甲正掐着掌心。
他盯着药剂师递来的一沓处方单,最上面那张日期是三个月前,主治医师签名栏龙飞凤舞签着张正平——和沈清说的分毫不差。
扑尔敏,每日三次,每次两片。陆昭念出药品名,声音像浸了冰碴,她病历上写着对所有抗过敏药过敏,张医生不知道?
药剂师:张医生...是专家会诊指定的主治。
陆昭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快速翻动处方单,所有药品名都指向同一类——抗过敏药。
最后一张处方日期是七天前,药品剂量比首诊时翻了一倍。
死亡时间是服药后半小时?他突然抬头,盯着药剂师泛青的眼皮,扑尔敏起效时间是两小时。
药剂师的手指在柜台下绞成一团:可能...可能患者自己加了量?
但尸检报告写着胃内容物只有正常剂量。陆昭的声音陡然冷下来,也就是说有人动了药。
药剂师的眼镜地掉在桌上。
陆昭没等他回答,掏出手机拨通法医科电话:老李,立刻复核林婉儿尸检报告,重点查胃容物成分和药物代谢时间差。他顿了顿,对,可能被替换过成分。
挂断电话时,沈清的消息弹进来:病房监控调出来了,你过来一趟。
仁爱医院住院部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
沈清站在护士站旁,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
陆昭走近时,她正用手指戳着屏幕的暂停键,画面里是间白色病房,心电监护仪的绿光在墙上投出晃动的影子。
凌晨两点十七分。沈清的声音像手术刀划开布料,这个男人。
画面里的男人穿着卫衣,帽檐压得很低,可陆昭还是注意到他抬手推门时,后颈有颗朱砂痣——和张伟监控里的送尸人一模一样。
停留两分五十八秒。沈清调出时间轴,他走后十分钟,护士发现林婉儿呼吸衰竭。
陆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摸出林婉儿留下的信纸,折痕处还沾着淡淡药味:她提到的地下室钥匙,可能在他身上。
去她住的小区。沈清已经掏出车钥匙,外围监控应该拍到了他离开的路线。
林婉儿住的老旧小区没有门禁,保安室的空调发出刺耳的嗡鸣。
保安大叔揉着发红的眼睛翻监控,屏幕上的雪花点里,卫衣男在凌晨三点出现在单元门口,手里多了个黑色塑料袋。
打车去了城南。保安指着地图上的红点,司机说他在废弃工厂区下的车。
废弃工厂区。
陆昭的手指猛地扣住桌沿。
十年前11·23案的卷宗在他脑海里翻涌——第三具尸体就是在城南废弃化工厂的锅炉里发现的,当时父亲的笔记上画着三个红圈,圈着化工原料无指纹焚烧痕迹。
明远集团五年前拍下那片地。沈清的声音突然响起,她不知何时调出了土地转让记录,名义上要建养老院,到现在还是荒地。
陆昭的手机在这时震动,是张伟发来的位置:殡仪馆后巷,五分钟。
后巷的路灯坏了一盏,昏黄的光里,张伟缩着脖子抽烟。
见到陆昭,他把烟头扔进积水里:尸体不是被偷的,是...被换了。
什么?陆昭的呼吸一滞。
那天送来的女尸,身高体重和林婉儿差不多,连后颈的痣都做了处理。张伟摸出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半枚断裂的指甲,我趁换尸时刮了点皮屑,送去化验了。他压低声音,结果...和林婉儿的dNA不符。
陆昭的耳膜嗡嗡作响。
他盯着证物袋里的指甲,突然想起林秀兰哭着说的话:姐姐说最近总觉得有人跟着,连药都是偷偷藏在床垫下的。
假死灭口。他一字一顿,韩明远怕她说出什么。
张伟的肩膀抖了抖:我...我就是个看冰柜的,可当年我师父也死在11·23案他攥紧证物袋塞给陆昭,这东西你拿着,我...我得走了。
话音未落,巷口传来汽车鸣笛声。
张伟猛地抬头,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陆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手指摩挲着证物袋,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陆昭!
沈清的呼喊从巷口传来。
她举着手机,屏幕蓝光映得她眼底发亮:医院那边松口了,林婉儿临终前签了电子授权书,允许警方查她的私人储物柜。她晃了晃手机,我让人取来了,里面有个U盘。
陆昭接过沈清递来的金属U盘,触感冰冷。
他翻转看背面,发现刻着一行极小的字:给昭哥,密码是奶奶的生日。
奶奶的生日。
陆昭的心跳漏了一拍——林婉儿的奶奶,是父亲当年的老邻居,他记得那老太太总把银簪插在发髻里,生日是1945年3月12日。
技术队已经在破解了。沈清的手指轻轻覆上他手背,很快就会有结果。
夜风掀起两人的衣角,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
陆昭望着手里的U盘,突然想起林婉儿信末的话:地下室的门后,藏着十年前的雨。
雨。十年前的雨。
他攥紧U盘
这一次,他要让所有被雨水冲刷的真相,在阳光下彻底显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