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这时,陆铮感到脑后恶风袭来!他猛地侧身,一柄沉重的铁锏擦着他的耳朵砸下,在地上溅起火星。
偷袭者是一个身形异常高大魁梧的黑衣头目,脸上带着狰狞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凶光四射的眼睛。
他力大无穷,招式狠辣,显然是这群死士的首领。
“陆铮!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面具后发出沉闷的吼声,铁锏再次横扫而来。
陆铮挥刀格挡,铛的一声巨响,手臂被震得发麻。此人武功极高!
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刀光锏影,劲气四溢,周围的黑衣人和缇骑竟一时难以插手。
而远处的西直门方向,攻防战已进入白热化。红衣大炮的轰鸣间歇响起,每一次都让城墙颤抖。
后金兵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攀爬云梯,又被守军舍生忘死地推下去。
城内的混乱仍在继续,但越来越多的官军和锦衣卫开始弹压局面,与制造混乱的敌人展开巷战。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一秒都充斥着鲜血和死亡。
陆铮与那面具头目的搏斗已至凶险处。他肩头被铁锏扫中,骨头似乎裂开,剧痛钻心。但他也一刀划开了对方的肋下,鲜血浸透了黑衣。
“你们…到底是何人?!”陆铮咬牙问道,试图分散对方注意力。
“将死之人,何必多问!”头目狂吼,攻势更急。
就在此时,异变再生!
一队人马突然从旁边的街巷中杀出!为首的,竟是本该在城外清剿皇陵的周墨林!
他浑身浴血,甲胄破损,显然经历了恶战,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大人!皇陵入口已封死!歼敌三十余!”周墨林大喊着,率队直接冲入战团,瞬间将黑衣人阵型冲散!
生力军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缇骑们士气大振,将剩余的黑衣人分割包围,逐一歼灭。
那面具头目见状,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虚晃一锏,逼退陆铮,竟转身欲逃回那仍在燃烧的暗道!
“哪里走!”陆铮岂能容他逃脱,强忍剧痛,猛地掷出手中的腰刀!
噗嗤!腰刀精准地贯穿了那头目的小腿!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周墨林一个箭步上前,绣春刀已架在其脖颈上,另一只手猛地揭开了那张青铜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因疼痛而扭曲、却依旧能看出几分威严和戾气的脸——竟是那位传说中早已“暴病而亡”的前京营总督,与御马监曹化淳过往甚密的侯爷!
他竟然没死!一直隐藏在幕后,亲自指挥了这次里应外合的突击!
“果然…是你!”陆铮喘着粗气,走上前。所有线索,在这一刻彻底连接了起来。
侯爷怨毒地盯着陆铮,嘶声道:“成王败寇…只可惜…未能亲手…毁了这朱家江山…”
“带下去!严加看管!”陆铮下令。
此时,城外的喊杀声似乎渐渐减弱。有旗官飞奔来报:“大人!建虏…建虏退兵了!”
看来,皇太极发现内应被破,奇袭失败,面对逐渐靠拢的勤王军和坚城,选择了暂时撤退。
陆铮拖着疲惫受伤的身体,登上残破的西直门城楼。东方已现出鱼肚白,晨曦微露。
城外,后金军正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满地狼藉和尸骸。城内,大火已被逐渐扑灭,硝烟尚未散尽。
一夜血战,京城,暂时守住了。
周墨林默默站在他身后,同样满身血污。
“我们…赢了?”周墨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恍惚。
陆极目远眺,缓缓摇头,声音沙哑而沉重:“赢了一夜而已。”
是的,只是赢了一夜。皇太极的主力未损,西北流寇仍在肆虐,朝中的蛀虫未清,帝国的根基依旧在腐烂。
陆铮守住了这座城,却依旧感到无边的疲惫和一种更深沉的无力。
个人的勇武和智谋,在时代的洪流和帝国的沉疴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阳光艰难地穿透硝烟,照亮了这座伤痕累累的帝都,也照亮了前路更加艰难险阻的漫漫长途。
风波暂歇,但远未结束。
……
清晰而残酷。尸骸遍布城墙上下,焦黑的梁木和残垣断壁诉说着昨夜的血火。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焦糊和一种劫后余生的麻木气息。
皇太极退兵了。但退得井然有序,带着掠获的物资和人口,如同饱食后的恶狼,暂时退回巢穴舔舐爪子。
目光却依旧贪婪地注视着南方。谁都知道,他并未伤筋动骨,下次再来,只会更加凶猛。
紫禁城内,惊魂未定的崇祯皇帝在得知内应首领——那位“死而复生”的侯爷——被生擒后,爆发出病态的狂喜和更加炽烈的杀意。
“夷三族!不!夷九族!所有牵连逆党,一个不留!给朕杀!杀出个朗朗乾坤!”皇帝的咆哮在乾清宫回荡,脸色因激动而潮红,眼中却是一种被过度刺激后的虚脱。
陆铮拖着疲惫的身躯,站在殿下,肩头的剧痛一阵阵袭来,但他此刻感受到的,是一种比疼痛更深的无力。
一场惨胜,用无数性命和城市创伤换来的,似乎只是皇帝更加偏执的杀戮欲望和…短暂的喘息。
“陛下,”陆铮不得不开口,声音因脱力和伤痛而低哑,“首恶虽擒,然其党羽遍布朝野军中,若大兴诏狱,恐人人自危,反生大变。
当下之急,乃稳定人心,抚恤伤亡,修复城防,以备建虏再犯。且…陕西流寇之势…”
“流寇!建虏!都是这群国贼引来的!”崇祯粗暴地打断他,思维似乎陷入了非黑即白的简单循环,“杀光了他们,天下自然就太平了!陆卿,你此番立下大功,朕要重赏你!但除恶务尽,切不可有妇人之仁!”
陆铮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此刻的皇帝听不进任何关于“缓和”、“稳定”的建议。巨大的恐惧过后,是更加极端的报复欲望。
“臣…遵旨。”陆铮不再多言,躬身退下。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是在皇帝疯狂的杀戮命令和现实之间,寻找一个危险的平衡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