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转,炊烟起:楚根的白河镇扎根记
一、泥水里的顿悟
入夏的白河镇浸在黏糊糊的暑气里,楚根跟着张老汉去田里帮忙。张老汉家的三亩水田正赶上插秧,牛在前面拉着笨拙的木犁,蹄子陷在泥里,每一步都要喘半天粗气。张老汉扶着犁,汗珠子砸在地上,瞬间就没了影,嘴里还念叨着:“这牛啊,遭罪;人啊,更遭罪……”
楚根站在田埂上,看着牛蹄翻起的泥浆,忽然想起前世课本里的图片——流水驱动的水车,吱呀转动间就能把水引到田里,还有省力的曲辕犁,一个人就能操作。他蹲下身,手指戳了戳田里的泥,黏糊糊的触感让他眉头微皱:这世道,种地全凭牛力和人力,遇上旱季涝季,收成就得看天。
“张叔,”楚根开口,“您说要是不用牛,也能引水灌田,会不会轻松点?”
张老汉直起腰,抹了把脸:“傻娃子,不用牛用啥?难不成用风?风这东西,时有时无的。”
楚根没解释,只是盯着不远处潺潺流过的白河。河水不急不缓,常年不断,这不就是现成的动力吗?他想起打铁时转动的风箱,想起水车的基本原理——利用水流冲击力带动轮轴,再通过齿轮传动实现提水、碾米。
那天晚上,楚根在油灯下画了一夜图纸。他把铁铺里的边角料摆出来,用小木棍和铁丝搭了个迷你水车模型:一个圆形的轮盘,边缘装着十几个小竹筒,轮盘一侧浸在水里,水流推动轮盘转动,竹筒随轮盘转到高处,就把水倒进旁边的木槽里。
王铁匠起夜时看到,凑过来瞅了半天:“这是啥?看着像个大轮子。”
“水车。”楚根眼睛发亮,“河里的水能让它转起来,转起来就能把水送到田里,比人挑、牛拉省老劲了。”
王铁匠摸了摸下巴:“有点意思。不过这玩意儿,能用铁做不?木头的怕是经不住水泡。”
“当然用铁!”楚根拍了下桌子,“铁轴、铁架,再用杉木做轮辐,又结实又轻便。”
二、铁与木的交响
说干就干。楚根把打铁的活儿分了些给狗子,自己则一头扎进水车的制作里。
首先是轮轴。他选了块质地坚硬的枣木做轴芯,外面裹上一层铁皮,既防腐蚀又增加硬度。锻打铁皮时,他特意控制火候,让铁皮既有韧性又不易变形——这是他从“回火”工艺里琢磨出的门道,就像给铁轴加了层“防护衣”。
轮盘的骨架是个大难题。太大了转不动,太小了提水量不够。楚根跑到白河岸边,蹲了三天,测量水流速度、观察水位变化,最后算出轮盘直径三丈最合适。他用粗铁条弯成圆形的外框,再用十二根铁条从中心辐射到外框,形成十二个“辐条”,每个辐条末端装一个铁环,用来固定装水的竹筒。
“根哥,这铁条弯得也太匀了!”狗子看着楚根手里的弯铁工具,那是个他自制的“弧度模子”,把铁条烧红了往模子里一按,就能弯出标准的弧形。
楚根笑了笑:“做事就怕‘差不多’,差一点,转起来就可能卡壳。”他想起前世做实验时,数据差0.1毫米都可能导致整个实验失败。现在打铁、做水车,道理是一样的。
装竹筒那天,镇上的人都来看热闹。有人蹲在河边嘀咕:“这大铁轮子扔水里,能转起来?别是白费劲。”
楚根没理会,指挥着几个壮汉把水车立在河边,轮盘一侧没入水中。他检查了一遍轴承的润滑——特意用猪油混了些石墨,减少摩擦——然后对张老汉说:“张叔,您看着。”
他让人在轮盘上推了一把,轮盘缓缓转动,浸入水中的竹筒装满了水,随着转动升到高处,到了顶点,竹筒口朝下,水“哗啦”一声流进旁边的木槽里,顺着事先挖好的沟渠,真的流进了张老汉的田里!
“动了!真动了!”张老汉激动得直拍手,“水真的过来了!”
围观的人爆发出喝彩声。那水车转得越来越稳,水流不断从竹筒里倾泻而出,像一条连接河与田的银带。楚根站在岸边,看着自己的发明派上用场,心里涌起一股比打好一把好剑更踏实的成就感。
三、农具革新的连锁反应
水车的成功让楚根名声大噪,镇上甚至邻县的人都来求他做水车。楚根干脆在铁铺旁加了个“木器坊”,雇了两个木匠专门做水车的木槽和轮辐,自己则带着狗子负责打铁部件。
忙不过来的时候,他开始琢磨更省力的农具。
他改进的第一样是犁。传统的犁又沉又笨,得牛和人一起使劲。楚根把犁架改得更轻便,犁头换成“V”形铁刃,减少入土的阻力,还在犁杆上装了个小扶手,人扶着既稳又省力。
“楚小哥,你这犁神了!”用新犁耕地的李大叔跑来道谢,“我家那老黄牛,以前拉半亩地就喘,现在拉一亩地还精神着呢!”
楚根又盯上了脱粒的石碾。以前打谷要先把稻穗铺在地上,用石碾反复碾压,费时又费力。他做了个“脚踏脱粒机”——一个带齿的铁滚筒,人踩着踏板带动滚筒转动,稻穗塞进去,谷粒就从下面漏出来,秸秆从另一边出来,效率比石碾快了三倍。
王铁匠看着铁铺里堆成小山的订单,捋着胡须笑:“你这哪是打铁的,是给咱庄稼人谋福利的。”
楚根确实赚了不少钱,但他没想着把钱存起来。他知道,要在白河镇扎根,不能只靠手艺,还得让大家念着好。
他给镇上的小学做了十张铁架木桌,结实又平稳;给养老院打了几个取暖的铁炉,还特意在炉边加了个小台面,方便放茶杯;白河上的木桥年久失修,他带着人把桥板换成了铁架加固的,还在两边加了护栏。
“楚根这娃,心善。”镇上的老人都这么说。
他还收了两个学徒,一个脑子灵活,教他画图纸、算尺寸;一个力气大,教他打铁、组装。楚根教他们时,总说:“做农具不是做生意,是做良心。差一两铁,农具就可能用不住,那是耽误人家一年收成的。”
四、铁铺大院的烟火气
秋收后,楚根买下了铁铺旁边的一个院子。院子不小,有正房三间,厢房两间,还有个宽敞的后院,刚好用来堆放木料和铁料。他找人把院子翻修了一遍,正房铺了地砖,厢房改成了工具房和学徒的住处,后院搭了个棚子,用来放做好的水车部件。
搬家那天,王铁匠拄着拐杖来帮忙,看着院子里晾晒的铁件,感慨道:“想当年我接手这铁铺时,就一间破屋。现在好了,你这院子,够气派。”
楚根给师傅搬了把太师椅,又端上刚泡的茶:“没有师傅教我打铁,哪有现在的我。这院子,也有您一半。”
王铁匠笑了,眼睛有点湿:“傻孩子,师傅看着你好,比啥都强。”
院子里渐渐有了烟火气。楚根在墙角种了些蔬菜,绿油油的生菜、辣椒,生机勃勃。清晨练拳的地方从铁铺后院搬到了院子里,他打拳时,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
中午吃饭,学徒们围着石桌,楚根会让厨房多做些菜,大家边吃边聊。有次聊到水车转得慢,楚根灵机一动:“要是在轮盘上装几个叶片,水流冲击叶片,是不是转得更快?”
下午他就画了图纸,让人做了个带叶片的轮盘试试,果然转速快了不少,提水量也增加了。学徒们佩服得五体投地:“根哥,你咋啥都想得到?”
楚根笑着说:“多看看,多想想,没坏处。”他想起前世学过的“观察法”,很多发明创造,都藏在日常的细节里。
晚上,院子里的灯亮到很晚。楚根要么在灯下画新的农具图纸,要么给学徒们讲打铁的门道,偶尔也会说起前世的心理学知识:“做农具和与人打交道一样,得知道对方需要啥。庄稼人需要省力、耐用的,咱就往这上面使劲。”
五、富足里的安稳
开春时,楚根的铁铺已经成了白河镇的“地标”。不仅卖农具、做水车,还能修各种铁器,甚至有人慕名来求他打兵器。楚根定了规矩:兵器只卖给官府登记在册的猎户和镖师,且必须注明用途。
他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安稳。每天清晨练拳、看书,上午在铁铺指导学徒,下午要么去田里看农具使用情况,要么琢磨新的改进。赚的钱除了扩大作坊,大多用来改善镇上的设施:修了条从镇口到河边的石板路,给小学请了位教书先生,还在镇中心建了个“议事亭”,供大家商量事情。
有人说楚根傻,把钱花在这些“没用”的地方。楚根却不这么想。他记得前世看过的社会学理论:一个人的价值,不仅在于拥有多少,更在于能带动多少人变好。
这天,张老汉提着一篮子新摘的黄瓜来谢他:“楚小哥,托你的福,今年收成比往年多了三成!这黄瓜,您尝尝。”
楚根接过黄瓜,笑着请张老汉进屋喝茶。院子里的水车模型转得正欢——那是他做的小玩意儿,用院里的井水驱动,用来浇花刚好。
“张叔,您看这小水车,”楚根指着模型,“我在想,能不能做个大的,不光能浇水,还能带动石磨碾米、榨油。”
张老汉眼睛一亮:“那可就更省事了!咱镇的油坊老板前两天还说榨油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呢!”
楚根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个草图。阳光照进屋里,落在图纸上,也落在他认真的脸上。
他知道,真正的富足不是金银满仓,而是手里有手艺,心里有底气,身边有认可自己的人。白河镇的炊烟每天升起时,他听着铁铺的锤声、水车的转动声、人们的谈笑声,就觉得这扎根的日子,比任何辉煌都来得踏实。
铁铺的锤声还在继续,水车的吱呀声传遍河岸,楚根的院子里,新的生机正在悄然生长——就像他亲手种下的蔬菜,平凡,却充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