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万籁俱寂,唯有更漏单调的滴答声,敲打着沈清辞本就纷乱的心绪。明日,便是北伐大军正式开拔的日子,也是……那桩悬而未决的“和亲”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愈发逼近的日子。
孩子们早已在乳母的照顾下睡熟,沈清辞却毫无睡意,只着一身素白寝衣,坐在窗边,望着天边那弯冷月。
(末日狂欢前的宁静?呵,我这心理活动真是越来越有悲情女主角那味儿了。)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试图用吐槽驱散心头的滞闷。(按照套路,今晚他是不是该来一场‘临别赠言’或者‘身体力行’的安慰?)
她不确定萧绝会不会来。或许,他正忙于军务,或许,他觉得无需解释,或许……他已经在思考如何安置那位云桑公主了。
就在她思绪越飘越远,几乎要被自己脑补的绿帽剧情气笑时,窗外极轻微地响动了一声。
一道熟悉的、带着夜露寒气的玄色身影,如同暗夜中的猎豹,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入,落在了室内。
是萧绝。
他依旧穿着那身挺括的亲王常服,风尘仆仆,眉宇间带着连日操劳的疲惫,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沈清辞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还真来了?走窗?宸王殿下,这是你家,不是敌营,需要这么保持神秘感吗?)沈清辞内心疯狂刷过弹幕,身体却下意识地绷紧了,脸上摆出一副“莫挨老子”的冷淡表情。
“王爷深夜驾临,有何指教?”她声音平平板板,听不出喜怒。
萧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大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将她完全笼罩。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她的脸颊,却被沈清辞微微侧头避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沉了沉。
“清辞。”他唤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王爷还是叫我王妃吧,免得……惹人误会。”沈清辞垂着眼眸,盯着他衣袍上精致的暗纹,(尤其是那位云桑公主,万一听到了多不好。)
萧绝的眉头拧了起来。(她在生气,比宫宴时更甚。)他当然知道她在气什么,那些流言,那场宫宴,青羽卫的挑拨……他都知晓。但他此刻,无法明说。计划已至关键,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会将她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北伐在即,府内……一切小心。”他最终,也只能说出这样干巴巴的话。
沈清辞心头那股邪火“噌”地就冒了上来。(就这?大半夜爬窗进来,就为了说一句‘一切小心’?解释呢?承诺呢?哪怕一句‘等我回来’呢?)
她抬起头,直视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王爷放心,府内有暗影,外有我的银钱开路,我和孩子们安全得很。不劳您费心,您还是多操心操心您的北伐大业,以及……即将到来的‘盟友’吧。”
“盟友”两个字,她咬得格外重。
萧绝眸中风暴凝聚,他猛地伸手,攫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微微蹙眉。
“沈清辞!”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带着压抑的怒气,“你明知……”
“我明知什么?”沈清辞不甘示弱地回瞪他,眼圈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我明知你是假意应承?我明知你身不由己?萧绝,你什么都不说,却要我全盘信任?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吗?”
(妈的,有点想哭,不行,忍住!沈清辞你不能输!)
看着她泛红的眼圈,萧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所有解释的话语都堵在喉咙口,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手上用力,将她猛地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别闹。”他把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
(闹?我闹?!)沈清辞气得想咬他,但被他身上熟悉的、带着冷冽气息的味道包围,挣扎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可恶,这男人的怀抱还是这么有杀伤力。)
“萧绝,你混蛋……”她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带着哽咽,所有的委屈、不安、恐惧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嗯,我混蛋。”他从善如流地承认,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失去了控制,又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必然。
争吵、质问、解释……所有苍白无力的语言,在汹涌的情感面前都显得多余。只剩下最原始、最直接的触碰与占有,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认彼此的存在,驱散对未知未来的恐惧,也像是在进行一场绝望的、末日狂欢般的告别。
(去他的和亲!去他的江山社稷!)意乱情迷间,沈清辞脑子里闪过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今晚,你只是我的!)
衣衫尽褪,喘息交织。他动作带着近乎凶狠的急切,却又在关键时刻流露出不易察觉的温柔。她则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热烈地回应,指甲在他背上留下道道红痕。
(就当是……最后的温存吧。)在攀上极致巅峰的那一刻,沈清辞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平息。
寝殿内弥漫着暧昧的气息。沈清辞累极,蜷缩在萧绝怀里,昏昏欲睡。萧绝却没有睡,他撑着手臂,在黑暗中静静凝视着她的睡颜,目光深沉如海。
他轻轻拨开她汗湿的鬓发,指尖在她脸颊流连。(等我,清辞。待我扫平北境,解决所有麻烦,这天下,再无人能逼我做任何不愿之事,也无人能将你从我身边带走。)
他俯身,极轻地在她额间印下一吻。
然后,他悄然起身,穿戴整齐。在离开前,他走到摇篮边,看着一双儿女恬静的睡颜,伸出带着薄茧的手指,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儿子萧珩的小拳头,又抚过女儿萧玥柔嫩的脸颊。
(爹爹必为你们,打下一个安稳的江山。)
最终,他的目光再次落回沈清辞身上,深深地看了一眼,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随即,他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出,融入沉沉的夜色,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就在萧绝离开后不久,一道比夜色更幽暗的影子,如同鬼魅般潜入了寝殿外围。那影子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卡,目标明确——寝殿内,沈清辞散落在枕畔的几根长发。
影子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镊子夹起那几根发丝,放入一个刻画着诡异符文的玉盒中。盒盖合上的瞬间,一道微不可查的青光一闪而逝。
(血脉相连……宸王印……终于齐了……)影子心中闪过狂喜,迅速隐匿消失。
而沉睡中的沈清辞,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在梦中,她仿佛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天边,渐渐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黎明将至,大军待发。
这一次分别,带走的,是萧绝破釜沉舟的决心,留下的,是沈清辞身心俱疲后,更深的不安与……一颗在绝望温存后,逐渐冷却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