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纸被天翔捏在掌心,边缘因用力而卷翘,字迹在视线里愈发清晰,每一个字都在印证着“狠”字的重量。直到最后一个字映入眼底,他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只剩一片寒冽的冷意。
“果然是这样。”他的声音沉得像撞在冰面上,转头看向身侧的真昼,“老爷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我们留退路。”
真昼垂眸看着他手中的信纸,指尖无意识地收紧,脸上没有半分意外,只有一层化不开的沉郁:“我们早知道他狠,可今天从这信里才看清,他比我们想的,要狠得多。”
“优胜劣汰,踩着尸骨上位。”天翔将信纸狠狠拍在桌面上,纸张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当年能亲手解决四十个兄弟姐妹,如今自然能看着我们自相残杀。但我从没想过,他对自己的孩子,能狠到这种地步。”
“我原以为柊天力的狠,是对敌人的狠,是对阻碍的狠。”真昼的声音里淬着冰,眼神比声音更冷,“直到看了这封信才明白——他的狠,远超我们所有的预想。在他眼里,我们这些子女,和当年那些被他除掉的兄弟姐妹没两样,都是他筛选家主的棋子,越狠的人,才越有资格留下来。”
天翔转过身,肩头绷得笔直,每一寸线条都透着被“狠”字压出的沉重:“他要的不是柊家的安稳,是一个比他更狠的掌权者。只有双手沾满鲜血、连亲情都能踩在脚下的狠人,才配坐那个家主之位,才配继承他留下的一切。”
天翔回头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撞出冷光,没有半分脆弱,只有被“狠”字逼出的清醒与决绝。他们都清楚,从读懂这封信开始,所谓“内斗”早不是兄妹争执,是一场比谁更狠的生存战——要么比他更狠地踩过尸骨上位,要么被他的“狠”拖进深渊。而那个布下这一切的柊天力,哪怕早已不在人世,这份渗骨的狠,仍将他们逼到了悬崖边缘。
两人沉默着,空气中的沉郁久久未散。天翔率先打破寂静,眼神好似能杀人一般:“看来我们的计划,该提前启动了。”
他指尖轻叩桌面,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必须盯紧关东那边,严防柊暮人发难。他最擅长借老爷子的死做文章,一旦被他扣上‘弑父夺位’的罪名,我们就真的骑虎难下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虽然之前已有防备,但这种时候,必须再加一道双保险。”
真昼深吸一口气,眼中的怒意渐渐褪去,只剩冷静的筹谋:“你说得没错。柊暮人的下一步,大概率会把矛头对准我们,对准关西。”
她抬眸看向天翔,目光坚定:“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绝不能给她留下任何可乘之机。”
随后两人相视一眼,无需多言,便再次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工作中。直到夕阳西斜,他们才结束忙碌,一同回到公寓。
刚推开门,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松懈。天翔看着真昼弯腰整理外套的背影,忽然轻声开口:“真昼,不用硬撑了。”
真昼整理衣领的动作猛地一顿,指尖微微蜷缩,却又很快恢复如常。她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故作轻松的笑意:“你在说什么?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奇怪的是你。”天翔的声音很沉,眼神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柔和,“从知道老爷子的计划开始,你就一直强撑着。别人看不出来,你以为我也看不出来吗?”
真昼听到这话,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只是指尖捻着衣摆的力道重了些,轻声道:“我真的没事,或许是你感觉错了。我怎么会有事呢?有事的话,我一定会跟你说的。”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快:“肯定是你想多了。”
说着,她将外套仔细挂好,转身时脸上已没了多余的情绪:“你先坐着歇会儿吧,这几天在分部忙得太多,怕是你太累了,才产生了错觉。我真的没事。”
话音刚落,天翔便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将她搂进怀里。他的手臂收得很紧,声音贴着她的发顶传来,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我知道你难过。”
“现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只有你和我。”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语气里满是疼惜,“你想哭就哭,想发脾气就发脾气,没人能看到,也没人会知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今晚发生的事。”
“明天,你还是那个雷厉风行、做事果断的柊真昼。”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说得认真,“所以,哭吧,没事的。我会陪着你,永远永远陪着你。”
这话落进怀里的真昼耳中,她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断裂,再也忍不住,埋在天翔肩头失声痛哭。哭声里混着断断续续的呢喃,一遍遍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父亲大人的算计里……”她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委屈与茫然,“我本以为我们做得天衣无缝,只要等时机成熟,就能推翻柊家的旧制度。可我想错了,他比我们更狠,比我们更——更懂怎么算计人心。”
她攥着天翔的衣角,身体因哭泣而微微颤抖:“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天翔,我真的不知道……”
说着,她抬起手,无力地捶打着他的后背,像是要把满心的无助与不甘都发泄出来。
天翔任由她捶打,只是将她抱得更紧,手掌轻轻抚过她的长发,声音温柔却坚定:“没事的,真昼,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忘了吗?之前那么多难事,我们不都一起扛过来了吗?”他轻声安抚,语气里满是笃定,“以前的那些困难,我们也是一点点熬过来的。这次也一样,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这样,天翔默默地抱着真昼,一言不发,只是用手臂牢牢圈着她,给她最坚实的支撑。真昼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要把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委屈、疲惫与恐惧,全都借着这夜色倾泻而出。
天翔一遍遍地轻拍她的后背,重复着温柔的安抚。他比谁都清楚,在外人眼里雷厉风行、冷酷果决的柊真昼,不过是个外冷内热的普通人——她的内心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只是在尔虞我诈的柊家,她不得不披上坚硬的铠甲,摆出一副无情的姿态。
此刻的真昼,卸下了所有伪装,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天翔什么也不想做,只想这样默默抱着她、守护她,陪她熬过这最难熬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