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风裹着薰衣草香钻进车窗时，陆沉正单手扶着方向盘。
另一只手搭在副驾的李若雨膝头。
他们的越野车碾过赛里木湖环湖公路，湖水蓝得像被揉碎的宝石。
浪花卷着细碎的光，打在车轮溅起的尘土上。
“若雨，看左边！”
陆沉突然轻喊。
李若雨抬头，看见湖岸边开着大片金莲花。
风掀起她的米色亚麻裙摆，露出脚踝上那串他送的银铃铛。
上个月在喀什老城买的，她说“走路会响，像你在我身边”。
“真好看。”
她伸手去摸车门把手，想摇下车窗。
“我想拍张花的照片。”
“别急。”
陆沉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绕到副驾。
“我帮你拍。”
他举着手机，镜头对准她时。
李若雨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下巴：
“要拍就拍清楚的。”
她的发梢扫过他手背，带着点刚涂的橙花味洗发水香气。
“咔嚓”一声，照片里的李若雨歪着头笑，发间别着他送的珍珠发夹。
和去年冬天在图书馆她戴的那支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换成了淡水珍珠，在阳光下泛着暖玉般的光。
“拍好了？”
她凑过来看屏幕。
“把我拍得太胖了。”
“没有。”
陆沉把手机塞给她。
“你看，这张侧脸。”
他指尖点了点照片里她的轮廓。
“像幅油画。”
李若雨的脸腾地红了。
她低头划着照片，突然说：
“陆沉，明天我们去看果子沟大桥吧？”
“好。”
陆沉启动车子。
“你查攻略了？”
“嗯。”
李若雨翻出手机备忘录。
“上面写着‘果子沟大桥观景台适合看日落，风大要带外套’。”
她抬头看他。
“你昨天说‘若雨说的都对’，所以……”
“所以我现在就去把外套拿出来。”
陆沉佯装要掉头，却被李若雨拽住袖子。
“骗你的。”
她笑着拍他手背，“后备箱有薄羽绒服。”
“若雨。”
陆沉故意板起脸。
“你连我穿多少度都知道？”
“当然。”
李若雨眨眨眼。
“你怕热但容易肩颈受凉，上周在独库公路你说‘后颈发紧’，我记着呢。”
陆沉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伸手揉乱她的头发，指腹擦过她耳后那片皮肤。
还是像在伊宁民宿时那样，软得像晒过太阳的棉絮。
“若雨。”
他低声说。
“你怎么这么贴心？”
“因为我是你女朋友。”
李若雨抬头吻他唇角，陆沉笑着揽住她肩膀。
“男朋友给你当人形导航。”
“那你导航准吗？”
李若雨指着导航界面。
“刚才说还有二十公里到清水河镇，可我看路牌已经过了。”
陆沉凑近看了看，耳尖瞬间红了：
“可能……信号不好。”
“陆沉弟弟。”
李若雨戳他心口。
“你上次说‘赛里木湖环湖路不绕’，结果绕了半小时。”
“那是意外！”
陆沉急得直摆手。
“我、我重新设导航！”
李若雨憋着笑，从包里摸出块奶疙瘩递过去：
“含着，别着急。”
“这是什么？”
陆沉捏着包装纸。
“哈萨克族的奶制品？”
“嗯。”
李若雨点头。
“阿婆说‘路上饿了吃，比巧克力实在’。”
她看着他撕开包装，皱着眉嚼了两下。
“难吃吗？”
“不难吃。”
陆沉咽下去。
“有点酸，像……”
他想了想。
“像你上次煮的柠檬蜂蜜水。”
李若雨的眼睛亮起来：
“那下次我多煮点，装在保温杯里。”
“好。”
陆沉握住她的手。
“不过现在。”
他指了指前方。
“前面有个毡房，我们进去喝碗马奶酒？”
毡房里飘着奶茶香。
李若雨裹着陆沉的外套坐在毡凳上，看主人家的哈萨克族小姑娘端来铜壶。
壶嘴冒出的热气模糊了她的眼镜。
“若雨，你眼镜起雾了。”
陆沉摘下自己的眼镜擦了擦，又帮她擦。
“我帮你摘了吧？”
“不用。”
李若雨推他手。
“这样能看清小姑娘的辫子。”
她指着扎着红绸子的哈萨克族小姑娘。
“她的银饰真好看。”
“是‘托甫秀尔’。”
小姑娘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
“奶奶说，银饰能赶走坏运气。”
她把一碗马奶酒递给李若雨。
“姐姐喝。”
“谢谢。”
李若雨双手接过，抿了一口。
“有点酸，像……发酵的牛奶。”
“马奶酒要发酵一个月呢。”
小姑娘歪头。
“哥哥姐姐是来旅游的吗？”
“对。”
陆沉笑着点头。
“我们从乌鲁木齐开过来的，开了三天。”
“三天？”
小姑娘瞪大眼睛。
“那你们看过赛里木湖的月亮吗？”
“还没。”
李若雨说。
“明天晚上想看。”
“明天月亮最圆！”
小姑娘掰着手指头。
“我带你们去湖边，那里的月亮像银盘子，掉进水里。”
“好啊。”
李若雨摸了摸她的头。
“姐姐给你买糖果。”
“不要糖果。”
小姑娘摇头。
“要姐姐的头发夹。”
她指了指李若雨发间的珍珠发夹。
“亮晶晶的，像星星。”
李若雨愣住，低头看了看发夹。
陆沉突然开口：
“可以吗？”
“啊？”
李若雨抬头。
“若雨。”
陆沉握住她的手。
“小姑娘喜欢，就给她吧。”
“可是……”
李若雨舍不得。
“这是你送我的。”
“我再送你别的。”
陆沉低头吻她指尖。
“比如……”
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
“在清水河镇买的。”
李若雨打开盒子，里面躺着对银质耳坠。
形状是两朵并蒂莲，花瓣上刻着极小的“LY”和“Lc”。
她名字的缩写。
“陆沉……”
她声音发颤。
“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在清水河镇的首饰店。”
陆沉挠头。
“老板说这对耳坠适合戴去湖边，反光好看。”
他指了指窗外。
“等会去湖边，你戴上试试？”
李若雨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摘下珍珠发夹，把银耳坠戴上，对着铜壶照了照：
“好看吗？”
“好看。”
陆沉的目光黏在她耳垂上。
“比珍珠更像星星。”
小姑娘拍着手笑：“姐姐的耳朵像开了花！”
李若雨捂住发烫的脸，却没摘下耳坠。
她端起马奶酒碗，对小姑娘说：
“姐姐明天带糖果给你，好不好？”
“要水果糖！”
小姑娘蹦跳着跑出去。
“红色的，像草莓！”
毡房的门帘被风掀起，吹得煤油灯忽明忽暗。
陆沉望着李若雨耳尖的反光，突然说：
“若雨，明天是我们到新疆的第五天了。”
“嗯。”
李若雨低头搅奶茶。
“你说过要带我去看喀拉峻草原、夏塔古道，还有……”
“还有霍城的薰衣草。”
陆沉接话。
“等会我们去霍城，现在七月中旬，正是花期。”
他看了眼手表。
“还有四十分钟到清水河镇，我们先吃晚饭，然后去霍城。”
“好。”
李若雨点头。
“不过……”
她突然拽他袖子。
“陆沉，你生日快到了。”
“嗯。”
陆沉假装不在意。
“7月20号。”
“还有五天。”
李若雨低头搅奶茶。
“我想给你准备礼物。”
“不用。”
陆沉握住她的手。
“你陪我一起自驾游，就是最好的礼物。”
“那不行。”
李若雨抬头看他。
“我查了，霍城有家手工皮具店，可以做定制的钥匙扣。”她掰着手指头。
“上面可以刻字，比如……”
“刻‘若雨和陆沉’？”陆沉接话。
“不对。”
李若雨摇头。
“刻‘陆沉的19岁，和若雨的23岁’。”
陆沉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捧起她的脸，低头吻她的鼻尖：
“若雨，你总爱把我们的年龄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重要。”
李若雨轻声说。
“你19岁，我23岁，差四岁，可我觉得……”
她顿了顿，“我觉得我们像同岁。”
陆沉笑了：
“本来就是同岁，在我心里。”
霍城的薰衣草田在夕阳下泛着紫浪。
李若雨穿着白色连衣裙，陆沉穿着浅蓝衬衫。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踩在松软的花田里。
“若雨，看这边！”
陆沉举着相机。
“背景是花田，你回头笑。”
李若雨转身，发梢扫过他的镜头：
“这样？”
“再笑甜点。”
陆沉按下快门。
“对，就这样。”
照片里的李若雨眼睛弯成月牙，身后的薰衣草在风里摇晃，像一片紫色的海。
陆沉翻着相册，突然说：
“若雨，你穿白裙子真好看。”
“那当然。”
李若雨踮脚亲他脸颊。
“上次在赛里木湖，你说我穿亚麻裙好看，今天又说白裙子好看。”
“因为都好看。”
陆沉把相机挂在脖子上。
“你穿什么都好看。”
“油嘴滑舌。”
李若雨戳他胸口。
“对了，晚上我们去住民宿吧？”
“好。”
陆沉看了眼地图。
“前面有家‘星空民宿’，评价说露台能看到银河。”
“我要住有观景窗的房间。”
李若雨拽他袖子。
“晚上可以一起看星星。”
“遵命，李教授。”
陆沉笑着应下。
“若雨。”
陆沉突然停步。
“你有没有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现在特别好。”
陆沉望着她。
“没有论文、没有考试，只有花田、风，和你。”
李若雨的手指缠上他的：
“我也觉得。”
她抬头看他。
“陆沉，以后我们每年都来新疆自驾游好不好？”
“好。”
陆沉吻她发顶。
“等我们老了，坐轮椅也要来。”
“那轮椅要选粉色的。”
李若雨笑着说。
“配我的银发夹。”
民宿的露台果然能看到银河。
李若雨裹着陆沉的外套坐在藤椅上，脚边蜷着小金和小橘，正啃着她喂的牛肉干。
“若雨，喝口热可可。”
陆沉递来马克杯。
“加了。”
“谢谢。”
李若雨捧住杯子。
“你记得我爱喝热可可。”
“当然。”
陆沉在她身边坐下。
“你冬天手冷，每次改论文都要捧热可可。”
他指了指她的手。
“现在不冷了，但还是要喝。”
李若雨的耳尖红了。
她低头搅着杯子，突然说：
“陆沉，明天凌晨一点，我们去湖边看日出好不好？”
“好。”
陆沉点头。
“不过……”
他压低声音。
“我听说赛里木湖的日出，湖面会像着了火。”
“我想看。”
李若雨抬头看他。
“还有……”
她顿了顿。
“我想和你一起过生日。”
陆沉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生日不是后天吗？”
“嗯。”李若雨点头。
“但我不想那么麻烦，就和你的生日那天一起过。”
她握住他的手。
“这样……”
“这样什么？”
“这样就不用分两次许愿了。”
李若雨轻声说。
“我可以一次许两个愿望。”
“许什么？”
陆沉问。
“第一个愿望。”
李若雨望着银河。
“希望我们永远像现在这样。”
“第二个呢？”
“第二个……”
李若雨转头看他。
“希望你能平安长大，到20岁，21岁，很多很多岁。”
陆沉的喉咙发紧。
他捧起她的脸，低头吻她的嘴角：
“若雨，我会的。”
凌晨一点的赛里木湖比想象中更冷。
李若雨裹着陆沉的羽绒服，缩在他怀里，看着远处的湖面泛起鱼肚白。
“陆沉。”
她打了个寒颤。
“你说……日出真的会像着火吗？”
“会的。”
陆沉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羽绒服口袋。
“再等十分钟。”
“冷吗？”
他问。
“不冷。”
李若雨摇头。
“你抱着我，比热可可还暖。”
陆沉的心跳得厉害。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若雨，你冷我就抱紧点。”
“嗯。”
李若雨应着，突然拽他袖子。
“看！湖面！”
远处的湖水开始泛红，像被撒了把火星子，越烧越旺，最后整片湖面都染成了橘红色。
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金光洒在浪尖上，碎成一片片金箔。
“好美。”
李若雨轻声说。
“陆沉，你看，像不像……”
“像不像我们的未来？”
陆沉接话。
李若雨转头看他，眼睛里有星星在跳：
“像。”
陆沉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
不是之前送的耳坠，是另一个更小的盒子。
他打开，里面躺着枚银质的戒指，内圈刻着“LY&Lc 19&23”。
“若雨。”
他的声音发颤。
“这是我……”
“等等。”
李若雨按住他的手。
“我有东西要给你。”
她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个皮质手账本。
“这是我在新疆拍的照片，还有……”
她翻开最后一页。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陆沉接过手账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贴着张便签，是他熟悉的字迹。
“陆沉的19岁，要和若雨一起，看很多很多风景，吃很多很多糖，许很多很多愿望。”
“若雨……”
他的眼眶发酸。
“你怎么……”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
李若雨踮脚吻他的唇。
“你对我有多重要。”
陆沉低头吻住她，风掀起她的裙摆，吹得银铃铛叮当作响。
远处的太阳越升越高，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落在湖边的草甸上，落在开满紫花的花田里，落在刻着他们名字的戒指上。
而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千里之外的江南市，王浩正举着手机给刘嘉怡拍照片：
“嘉怡，看这边！西湖的荷花开了！”
刘嘉怡踮脚去够荷花，裙摆扫过王浩的手背：
“别拍！我脸圆！”
“不圆。”
王浩笑着放下手机。
“你像朵荷花。”
“油嘴滑舌。”
刘嘉怡拍他肩膀。
“对了，你说陆沉和李若雨现在在干嘛？”
“可能在看日出。”
王浩说。
“他们昨天去了赛里木湖。”
“真好。”
刘嘉怡望着远处的湖面。
“不像我们，只能隔着屏幕看他们秀恩爱。”
“那我们自己秀。”
王浩突然抱住她。
“嘉怡，我们下周去厦门吧？”
“好。”
刘嘉怡靠在他怀里。
“不过……”
她抬头看他。
“你要答应我，不许再丢三落四。”
“遵命，刘小姐。”
王浩吻她额头。
“我保证，以后出门前先检查三遍行李。”
“这还差不多。”
刘嘉怡笑了。
“对了，你说……”
她顿了顿。
“陆沉和李若雨，会一直在一起吗？”
“当然。”
王浩握住她的手。
“他们那么相爱，肯定会的。”
而在赛里木湖的露台上，李若雨靠在陆沉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她指着东方渐白的天空：
“陆沉，太阳要出来了。”
“嗯。”
陆沉低头吻她发顶。
“我们要一起看。”
“还有……”
李若雨摸了摸手指上的银耳坠。
“还有五天，你就是19岁了。”
“嗯。”
陆沉笑了。
“但对我来说。”
他低头吻她的唇。
“现在已经是最重要的日子了。”
风裹着薰衣草香掠过湖面，把两人的笑声吹得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