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在六点五十准时响起时,陆沉正蜷在被窝里蹭李若雨的后背。
他的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鼻尖萦绕着淡淡茉莉香。
是李若雨惯用的洗发水,前调清甜,尾调带着点草木的清苦,像极了她本人:
看起来温温柔柔,可一旦认真起来,连改论文都能熬到凌晨三点。
“五分钟后起。”
李若雨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手臂圈住他的腰,声音闷在他睡衣里。
陆沉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把闹钟按掉。
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透过纱帘能看见楼下银杏树的轮廓,叶片边缘泛着淡金色。
十月三日的晨光,总是比盛夏时温柔许多。
他轻手轻脚爬起来,把两人昨晚泡在保温杯里的蜂蜜水倒进玻璃杯。
李若雨有早上喝温水润喉的习惯,蜂蜜是她上周从老家带的,说是表姐在山上养的蜂酿的。
“甜得没掺假”。
等李若雨揉着眼睛坐起来时,陆沉已经把运动服递到她面前:
“浅蓝的那套,你昨天说好看。”
李若雨接过衣服,目光在他脸上顿了顿:
“你起这么早,没困?”
“困。”
陆沉笑着爬上床,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但你比我起得早。昨晚两点,我听见你翻身翻了三次。”
李若雨耳尖发烫,拍了他一下:
“改论文呢。”
“我知道。”
陆沉替她理了理乱成鸟窝的头发。
“论文写完了吗?”
“还差个结论部分。”
李若雨喝了口蜂蜜水,喉结动了动。
“不过今天上午没课,写完就能休息。”
“那我陪你。”
陆沉捏了捏她的手。
“跑完步去吃你念叨的那家豆浆油条,怎么样?”
李若雨眼睛亮了亮:
“要咸豆腐脑的那种?”
“嗯。”
陆沉点头。
“再加根油条,你掰成两半,我吃有芝麻的那半。”
七点整,两人换好运动服出了门。
李若雨穿的是浅蓝速干衣,外面套着件白色防晒衫,裤脚扎进运动鞋里。
“今天状态怎么样?”
陆沉帮她把防晒衫拉链拉到锁骨,目光扫过她脚边的运动鞋。
“鞋带系太松了。”
他蹲下来重新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抬头时正撞进她笑眼里:
“陆沉。”
他故意板起脸,“跑前不热身容易受伤。”
李若雨踮脚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知道啦,陆教练。”
人才公园的入口处已经有不少晨跑的人。
陆沉牵着她的手往跑道走,晨雾还没散尽,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他的运动鞋尖。
路边的香樟叶沙沙响,混着远处广场舞的音乐,还有卖豆浆的老人的吆喝:
“现磨豆浆!热乎的嘞!”
“今天目标十公里?”
李若雨望着跑道边的标识牌,上面写着“环湖路线:5\/10公里”。
“嗯。”
陆沉看了眼手机。
“七点十分开始,争取八点四十分跑完。”
“九十二分钟?”
李若雨歪头。
“上次你说要破纪录,结果跑到第八公里就喘得不行。”
“那是上个月!”
陆沉不服气。
“我最近每天晨练,体能提升了不少。”
“是吗?”
李若雨故意落后两步,歪头看他。
“那我现在跑快点,你追不追得上?”
话音刚落,她就窜了出去。
陆沉望着她奔跑的背影,防晒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侧浅浅的肌肉线条。
在晨光里,显得格外生动。
他笑了笑,迈开步子追上去。
前两公里跑得很轻松。
两人并肩而行,呼吸渐渐同步。
李若雨的运动耳机里放着轻快的爵士乐,她跟着哼了两句,被陆沉听见了:
“《L-o-V-E》?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老歌了?”
“刘嘉怡推荐的。”
李若雨说。
“她说‘教授听这个才有气质’。”
“那我以后也听。”
陆沉故意放慢脚步,和她并肩。
“不过你哼得不好听。”
“陆沉!”
李若雨瞪他。
“信不信我现在就加速?”
“来啊。”
陆沉笑着提速,风灌进耳朵里,把她的话都吹散了。
跑到第三公里时,晨雾渐渐散了。
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岸边的垂柳蘸着水,把枝桠浸得湿漉漉的。
李若雨伸手接住一片飘过来的柳絮,转头对陆沉笑:
“你记得吗?去年春天我们也来这儿,你说‘柳絮像下雪’,结果被保洁阿姨追着跑。”
陆沉当然记得。
那天他为了逗李若雨开心,故意在柳絮里转圈,结果吸了一鼻子毛,李若雨笑到蹲在地上。
最后把他拉去买了杯杨枝甘露。
“罚你喝甜的,把柳絮冲下去”。
“怎么会忘。”
他说。
“你当时说‘陆沉,你要是再幼稚,我就不和你谈恋爱了’。”
“我没说。”
李若雨否认。
“我是说‘再幼稚就把你卖了换奶茶’。”
“差不多。”
陆沉笑着。
“反正结果都是我请你喝奶茶。”
“那你今天请。”
李若雨指了指前方的便利店。
“我要买瓶运动饮料。”
“你不是说不喝甜的?”
陆沉挑眉。
“上次改论文,你说‘喝奶茶会犯困’。”
“那是下午。”
李若雨推开门。
“早上跑完步,需要补充糖分。”
她拿了瓶柠檬味的运动饮料,又顺手拿了两根油条。
和陆沉说的一样,咸口的,表面撒着芝麻。
陆沉付了钱,看着她咬了口油条,芝麻粒簌簌掉在她胸前:
“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饿。”
李若雨舔了舔嘴角的芝麻。
“早上没吃早饭。”
“怪我。”
陆沉揉了揉她头发。
“昨晚说今天要跑步,应该早点叫你起来的。”
“不怪你。”
李若雨把油条递到他嘴边。
“你昨天帮我改论文到十一点,怪我。”
陆沉咬了口油条,咸香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他望着李若雨被晨光映亮的侧脸。
跑到第五公里时,两人的节奏慢了下来。
李若雨的额头渗出细汗,防晒衫后背洇湿了一片,贴在身上。
陆沉伸手替她擦了擦汗:
“要不歇会儿?”
“不用。”
李若雨抿了抿唇。
“还剩五公里,冲一冲。”
“你确定?”
陆沉盯着她的脸。
“脸都红了。”
“那是热的。”
李若雨瞪他。
“再啰嗦我就自己跑了。”
陆沉笑着跟上。
他注意到她的步幅变小了,呼吸也变得粗重,伸手扶住她的腰:
“靠着我。”
“不用。”
李若雨嘴硬,却还是往他怀里靠了靠。
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在跑道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陆沉能听见她的心跳,和自己的重叠在一起,像面小鼓,“咚咚咚”敲着晨雾。
他想起上周,李若雨在课堂上晕倒,被送到医院检查,结果是低血糖加过度劳累。
医生说“教授,您得注意身体”,她却笑着说“没事,最近赶论文”。
从那天起,陆沉就逼着她每天早上一起跑步。
起初她抱怨“起不来”“跑不动”,可现在,她已经能跟着他跑完整整十公里。
“陆沉。”
李若雨突然开口。
“你知道吗?我以前最讨厌跑步。”
“为什么?”
“高中班主任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每天早自习前都要带我们去操场跑圈。”
她笑了笑。
“那时候我觉得,跑步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
“那现在呢?”
“现在……”
李若雨望着远处的湖面。
“现在觉得,和你一起跑步,是最幸福的事。”
陆沉的喉咙发紧。
他放慢脚步,和她并肩走着,风掀起她的发梢,扫过他下巴:
“我也是。”
最后一公里,两人的速度慢得像散步。
李若雨的腿开始发酸,陆沉便扶着她的胳膊,一步一步往前挪。
路边的月季开得正好,粉的、红的、黄的,沾着晨露,在风里轻轻摇晃。
“还有三百米。”
陆沉指着前方的标识牌。
“加油。”
李若雨咬着牙。
“跑完请你吃双份油条。”
“不用。”
陆沉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跑完请你吃一辈子油条。”
李若雨愣住,转头看他。
他的眼睛里全是笑意,像藏着星星。
她忽然笑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好啊,一辈子。”
两人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干脆停在了终点线前。
陆沉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八点四十二分。
比计划多了两分钟,可他觉得,这是最完美的成绩。
他们在公园门口的早餐摊坐下。
李若雨捧着热豆浆,雾气模糊了她的眼镜。
陆沉帮她把眼镜擦干净,又把油条掰成两半,芝麻粒落在两人手背上,痒痒的。
“今天论文写多少了?”
陆沉问。
“结论部分写完了。”
李若雨咬了口油条。
“等会儿回去再检查一遍,没问题的话就发给导师。”
“需要帮忙吗?”
“不用。”
李若雨摇头。
“你昨天帮我改了数据图表,已经够辛苦了。”
“不辛苦。”
陆沉喝了口豆浆。
“能帮到你,我开心。”
李若雨望着他,忽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陆沉,你最近是不是瘦了?”
“没有。”
陆沉抓住她的手。
“可能是错觉。”
“才不是。”
李若雨捏了捏他的脸颊。
“昨天给你叠衣服,发现你衬衫都松了。”
“那是因为……”
陆沉低头蹭了蹭她的手背。
“最近总吃你做的夜宵,可能消化好了。”
李若雨笑了:
“油嘴滑舌。”
回家的路上,两人牵着手慢慢走。
银杏叶落了一地,金黄金黄的,像撒了把碎金子。
李若雨蹲下来捡了片最大的,别在陆沉的耳后:
“好看吗?”
“好看。”
陆沉摸了摸耳朵。
“比昨天别在我毛衣上的银杏叶还好看。”
“陆沉。”
李若雨站起来,望着他的眼睛。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现在的你。”
“现在?”
“嗯。”
李若雨点头。
“不熬夜改论文的你,不焦虑的你,每天早上能和我一起跑步的你。”
陆沉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伸手把她的手攥进掌心,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指节:
“我也是。”
“我也是?”
“嗯。”
陆沉低头吻了吻她的手背。
“最喜欢现在的你。能和我一起吃早餐,一起跑步,一起改论文的你。”
李若雨笑了,踮脚吻了吻他的唇。
晨光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能一直延伸到未来。
下午三点,陆沉窝在沙发里改小说,李若雨在书房敲论文。
阳光透过纱窗洒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地板上,重叠在一起。
手机突然震动,是王浩发来的消息:
“陆哥,晚上要不要来食堂?我请客,庆祝李教授论文通过!”
陆沉刚要回,李若雨从书房探出头:
“别去。”
她晃了晃手里的U盘。
“导师说‘结论部分很有见地’,晚上要请我吃火锅。”
“火锅?”
陆沉挑眉。
“你不是说‘最近上火,要吃清淡的’?”
“那是上周。”
李若雨走过来,坐在他腿上。
“今天不一样。”
她吻了吻他的嘴角。
“陆教授要庆祝,陆教练当然要陪。”
陆沉笑着把她抱进怀里:
“好,听你的。”
窗外的银杏叶还在飘,风里裹着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