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瘴如墙,粘稠湿冷,带着蚀骨的甜腥气扑面而来。寻常高手至此,恐怕不消片刻便会骨消肉融,化为这沼泽的一部分。然而袁承志身周那金蒙蒙的净火领域自然流转,如同骄阳融雪,所过之处,灰紫色的毒瘴纷纷退避、净化,竟硬生生在这绝地之中开辟出一条短暂的通道!
他身形如电,脚踏漂浮的枯木与坚韧的水草,点尘不惊,直扑沼泽中心那块巨大的黑石。含在口中的避毒圣液传来持续的清凉,更添一层保障。
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见底。就在他掠过一片稍显开阔的水域时,异变陡生!
“嗤嗤嗤——!”
数十道细长的黑影如同利箭般自水下激射而出!这些黑影速度奇快,竟能穿透净火领域的部分净化之力,直取袁承志周身要害!细看之下,那竟是一条条通体乌黑、仅有手指粗细、头部却长着狰狞口器的怪虫——正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蚀骨水蛊!
这些水蛊常年生活在剧毒潭水中,已然异变,不仅身躯坚韧,更能喷吐腐蚀性极强的毒液!
袁承志眼神一凝,并未慌乱。他左手并指如剑,指尖金红光芒吞吐,凌空疾点数下!数道凝练的净火剑气精准无比地点在那些水蛊头部!
“噗噗噗!”
如同热刀切过油脂,那些凶悍的水蛊在净火剑气下瞬间僵直,随即冒起青烟,化作飞灰!其喷出的毒液,更是被剑气余波直接蒸发!
然而,水蛊数量实在太多,且仿佛无穷无尽,前赴后继地从四面八方涌来!更有一些潜伏在淤泥深处的巨大阴影开始蠕动,显然是被此处的动静惊动!
袁承志心知不可恋战。他猛地吸一口气,体内那融合后的金蒙蒙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起来!周身的净火领域光芒大盛,范围骤然扩大,金蒙蒙的光晕如同实质的火焰般向外席卷!
“净火燎原!”
轰——!
以他为中心,一股灼热而纯净的气浪轰然爆发!那些汹涌而来的蚀骨水蛊,一接触到这强化后的净火领域,如同飞蛾扑火,成片成片地化为灰烬!连潭水都被这股力量逼得向下凹陷,形成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
借此机会,袁承志身形再提,如同金虹贯日,几个起落便已逼近那块巨大的黑石!
“何方小辈,胆敢扰本座清修?!”
一声沙哑暴怒的厉啸,如同夜枭啼鸣,自黑石之上炸响!端坐于黑石中央的黑心教主霍然起身,周身黑袍鼓荡,那恶鬼面具下的双眼爆射出骇人的幽绿光芒!他显然已从修炼中被强行惊醒,功行未满,气息略显紊乱,但那滔天的煞气与杀意,却比在华山时更加凝练、更加凶戾!
他死死盯着疾冲而来的袁承志,感受到那股令他极度厌恶与忌惮的纯净气息,瞬间明白了来者身份!
“是你?!袁承志!你这小杂种,竟敢追到苗疆来送死!” 黑心教主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袁承志不仅没在华山颓败,反而修为精进如斯,更找到了他的藏身之所!
袁承志落于黑石边缘,与黑心教主遥遥相对,目光冰冷如万载寒冰:“黑心老魔,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为我二师兄偿命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袁承志金蛇剑铿然出鞘,剑身金芒暴涨,人与剑合,化作一道撕裂灰暗天幕的璀璨金虹,直刺黑心教主心口!这一剑,含怒而发,将速度与力量催谷到了极致,更是将净火内力的净化特性蕴含其中,誓要一击毙敌!
“狂妄!”
黑心教主怒极反笑,他虽惊于袁承志的进步,但自负功力深厚,更占据地利,岂会畏惧?他干瘦的手掌猛地探出,五指成爪,指尖幽绿煞气凝聚,仿佛有无数怨魂缠绕哀嚎,不闪不避,径直抓向金蛇剑锋!正是他成名绝技——幽冥鬼爪!
他竟然要空手硬接袁承志这含恨一剑!
“铛——!!!”
剑爪相交,发出的却非金铁之声,而是一种极其刺耳、仿佛万千鬼魂同时尖啸的能量爆鸣!
金红剑光与幽绿鬼爪狠狠撞在一起!两股截然相反、属性完全相克的力量疯狂对冲、湮灭!
袁承志只觉一股阴寒刺骨、歹毒无比的煞气顺着剑身狂涌而来,其中更夹杂着扰乱心神的诡异力量,比在华山交手时更胜数筹!这老魔在毒龙潭闭关,显然煞功又有精进!
但他体内净火内力自行运转,如同永不熄灭的圣火,将那入侵的煞气与精神冲击一一化解、净化!他手腕沉稳,剑势不变,混元功那磅礴后劲层层涌出!
黑心教主更是心中骇然!他这凝聚了毒龙潭数月苦修煞气的幽冥鬼爪,自信足以抓碎神兵利器,没想到竟被对方一剑挡住!那剑上传来的灼热净化之力,更是让他五指如同握住烙铁,剧痛钻心,煞气竟有溃散之象!
“这小子……留他不得!” 黑心教主杀心大盛,鬼爪猛地一错,试图扣住剑身,另一只手则悄无声息地自袖底拍出,一股腥臭扑鼻的黑煞掌力直袭袁承志小腹!招式阴险毒辣!
袁承志仿佛早有所料,金蛇剑如同游鱼般一滑,避开鬼爪扣锁,剑尖顺势下点,精准无比地点向那袭来的黑煞掌力!同时左掌运起混元功,一掌拍出,掌风刚猛无俦,直取对方面门!
“嘭!嘭!”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剑尖点散黑煞掌力,左掌与黑心教主仓促迎来的掌力硬撼一记!
两人身形同时一晃,各自后退半步,脚下坚硬的黑色岩石竟被踩出蛛网般的裂纹!
第一回合,竟是平分秋色!
黑心教主面具下的脸色难看至极。他闭关被打断,本就吃了暗亏,此刻正面硬撼,竟未能占得上风,这让他如何不惊怒?
“小杂种,仗着几分克制邪功的异力,便以为能奈何本座?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煞魔之威!”
黑心教主厉啸一声,周身煞气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他双手急速舞动,结出一个又一个诡异复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毒龙潭周围那浓郁的灰紫色毒瘴与阴煞之气,仿佛受到无形力量的牵引,疯狂地向着他汇聚而来,在其身后凝聚成一尊三头六臂、青面獠牙的庞大煞魔虚影!
这虚影比在华山时更加凝实,六只手臂各持不同的骷髅法器,三个头颅发出无声的咆哮,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整个毒龙潭,连潭水都为之沸腾翻滚!
“万煞噬天!”
黑心教主骨杖指向袁承志,那庞大的煞魔虚影六臂齐挥,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威势,裹挟着漫天毒瘴与蚀骨水蛊,如同地狱之门洞开,向着袁承志碾压而来!
这一击,已然倾尽他毕生功力,更引动了毒龙潭这绝险之地的天然煞势,威力远超华山之时!
面对这遮天蔽日的恐怖一击,袁承志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他能感受到这一击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绝非轻易可挡。
但他眼中毫无惧色,唯有滔天的战意与冰冷的杀机!
他缓缓将金蛇剑竖于身前,左手并指抚过剑身。体内那金蒙蒙的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流转,尽数灌注于剑身之中!怀中的螭龙令也传来灼热的共鸣,一股磅礴的生机与调和之力涌入体内!
他脑海中,《净火焚天诀》的最高奥义心法自主浮现。
“煌煌净火,焚尽诸邪!”
袁承志朗声长吟,声如金玉交振!他双手握剑,向着那碾压而来的煞魔虚影,简简单单,一剑斩出!
没有绚烂的招式,没有诡谲的变化。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纯粹到极致、仿佛能切开混沌、重塑乾坤的金蒙蒙剑气!
这剑气初始仅有丈许长短,但离剑之后,却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金色光河!光河之中,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金色火焰符文跳跃闪烁,散发出净化万物、涤荡乾坤的无上意志!
金色光河与那三头六臂的煞魔虚影,悍然相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更加本质的、法则层面的碰撞与湮灭!
滋滋滋——!
如同滚烫的烙铁烫入积雪!那凝聚了毒龙潭无尽煞气的魔影,在接触到金色光河的瞬间,便发出凄厉无比的哀嚎,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崩溃!那漫天毒瘴与蚀骨水蛊,更是如同遇到了克星,瞬间化为虚无!
金色光河势如破竹,直接穿透了崩溃的魔影,余势不衰,径直斩向后方的黑心教主!
“不可能!!!”
黑心教主发出绝望而不甘的咆哮,他拼命催动残余煞气,在身前布下一道道防御,同时身形疯狂暴退!
但这一切在那净化一切的金色光河面前,都是徒劳!
嗤啦!
护体煞气如同纸糊般被撕裂!黑心教主身上的黑袍瞬间化作飞灰,露出了其下干瘦如同骷髅的真身,那恶鬼面具也布满了裂纹!
“噗——!”
鲜血如同喷泉般自他口中狂涌而出,其中甚至夹杂着内脏的碎片!他周身经脉被那净化剑气侵入,如同被万千烧红的针穿刺,修为瞬间溃散大半!
他如同断线的风筝,惨叫着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黑石边缘,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已是油尽灯枯!
袁承志一剑斩出,脸色也微微泛白,显然消耗巨大。但他气息依旧沉凝,一步步走向瘫软在地的黑心教主。
“嗬……嗬……” 黑心教主艰难地抬起头,恶鬼面具碎裂大半,露出一张苍白扭曲、布满皱纹的老脸,眼中充满了怨毒与难以置信,“净火……传承……你竟然……得到了拜火教的……”
他的话未能说完。
袁承志没有给他任何机会。金蛇剑化作一道冷电,精准地刺入了他的心窝。
黑心教主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彻底凝固,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不甘。
西域黑教一代枭雄,就此毙命于苗疆毒龙潭!
袁承志拔出长剑,甩落血珠,看着黑心教主的尸体,心中并无太多复仇的快意,只有一种沉重的释然。
二师兄,你的仇,我替你报了……
他缓缓收剑回鞘,正欲查看一下黑心教主身上是否有关于万毒血玺的线索。
突然,异变再生!
整个毒龙潭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潭中心那块巨大的黑石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竟开始缓缓下沉!与此同时,一股远比黑心教主煞气更加古老、更加纯粹、更加暴戾的暗红色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苏醒般,自潭底深处弥漫而出!
陨龙渊的封印,因为方才那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与黑心教主之死带来的煞气溃散,似乎……被触动了!
袁承志脸色骤变,猛地看向潭底!
而远在沼泽边缘的何铁手,也感受到了这股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花容失色,惊呼道:
“不好!陨龙渊的封印……松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