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蛇剑出鞘的刹那,那森寒邪异的剑气如同实质的冰潮,瞬间席卷林间空地。首当其冲的黑衣人与灰衣汉子,只觉得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自心底升起,仿佛被一条无形的毒蛇扼住了咽喉,动作都不由得为之一滞!
月光下,那暗金色的剑身流淌着诡异的光泽,剑身中央的血槽宛如活蛇扭动,剑尖微微震颤,发出极其细微却直透耳膜的“嘶嘶”声,摄人心魄。
“好邪门的剑!”灰衣汉子失声惊呼,他闯荡江湖多年,见过的神兵利器不在少数,却从未感受过如此凶戾、如此充满怨念的兵刃之气。
那黑衣人眼中也闪过一丝骇然,但他攻势已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厉啸一声,指尖黑气更盛,去势更急,竟是不管不顾,依旧直抓袁承志要害,显然对自己的指上功夫极为自信,或者,是想拼着受伤也要试出这柄邪剑的深浅!
而身后的灰衣汉子,拳风也已及体,刚猛的劲力压迫得袁承志后背衣衫紧紧贴住皮肤。
前后夹击,险象环生!
袁承志初次在实战中动用金蛇剑,只觉剑一入手,一股狂暴凶戾的意念便顺着手臂直冲脑海,眼前仿佛闪过尸山血海,耳畔似有无数冤魂哀嚎,催促着他施展出最狠辣、最歹毒的招式,将眼前之人撕成碎片!
他心中一凛,混元功立刻自发运转,一股醇和清凉的内力自丹田升起,强行压下了那股躁动的杀意。“剑是死物,人是根本!”师父的告诫在耳边回响。他眼神瞬间恢复清明,手腕一抖,金蛇剑划出一道极其刁钻、违背常理的弧线,并非格挡,也非直刺,而是如同毒蛇昂首,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绕过黑衣人抓来的双掌,直点其咽喉!同时,他左足为轴,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猛地一扭,险之又险地让过了后背袭来的刚猛拳风,拳风擦着他的肋下掠过,将地面轰出一个浅坑。
这一下闪避与反击,兼具了金蛇剑法的诡异与华山身法的灵动,妙到毫巅!
那黑衣人万万没想到对方剑法如此怪异,竟能后发先至,直取自己要害。他若不回防,纵然能抓伤对方,自己的咽喉也必然被洞穿!惊骇之下,他硬生生顿住前扑之势,双掌回缩,指尖黑气缭绕,疾拍剑身,企图以雄厚掌力震偏这诡异的一剑。
“叮!”一声轻响,如同金铁交鸣。黑衣人的掌力确实雄浑,袁承志只觉得剑身传来一股巨力,手腕微麻,剑尖不由自主地向旁偏了数寸。
然而,金蛇剑法之所以诡异,就在于其劲力运用别出心裁,往往一虚一实,变化只在刹那。袁承志顺势手腕再抖,那原本被震偏的剑尖竟如同活物般借力弹起,划过一道更小的、更疾的弧线,由点咽喉变为抹向黑衣人的手腕脉门!这一下变招,全然出乎武学常理,快如电光石火!
黑衣人瞳孔骤缩,再想闪避已是不及,只来得及将手腕拼命向后一缩。
“嗤啦!”
剑锋掠过,虽未切中脉门,却将他右手小臂的衣袖齐根划开,并在其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一股阴寒刺骨的剑气顺着手臂经脉直窜而上,黑衣人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只觉整条右臂又麻又冷,几乎抬不起来,心中骇然至极。这剑,不仅锋利无比,竟还自带如此阴损的剑气!
这一切说来话长,实则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袁承志一招逼退黑衣人,毫不停歇,借着扭身避拳的余势,金蛇剑反手向后疾扫,剑光如一道暗金色的匹练,横斩向那刚刚一拳击空的灰衣汉子腰腹!
灰衣汉子见同伴一招受伤败退,又见这邪剑来势如此凶狠迅疾,不敢硬接,急忙一个“铁板桥”,上半身猛地向后仰倒,剑锋带着森寒之气,堪堪从他鼻尖上方扫过,惊出他一身冷汗。
袁承志得势不饶人,他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否则等这两人缓过气来,联手合击,自己内力终究不及对方深厚,久战必危。他脚踩华山“燕青十八翻”的步法,身形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手中金蛇剑施展开来,将这几日参悟的、去除了戾气只留其形的金蛇剑法尽情挥洒。
只见剑光闪烁,如金蛇狂舞,招招不离二人要害,角度之刁钻,变招之诡异,远超二人见识。那剑时而如灵蛇出洞,疾刺眉心;时而如毒蟒翻身,横扫下盘;时而又如怪蟒吐信,剑尖颤动,笼罩胸前数处大穴。更兼那剑身自带的森寒煞气不断侵蚀心神,使得黑衣人与灰衣汉子十成功夫只能使出七八成,打得束手束脚,憋屈无比。
那黑衣人右臂受创,暗器功夫大打折扣,只能凭借精妙轻功与左掌周旋,指掌间黑气吞吐,显然是一种极为阴毒的掌力,但每每将要击中,总被那神出鬼没的金蛇剑逼回。灰衣汉子拳法刚猛,力道惊人,每一拳都开碑裂石,但袁承志根本不与他硬碰,只是凭借诡异身法与剑法游斗,让他空有一身蛮力,却如同巨锤砸棉花,无处着力。
转眼间,三人已斗了二十余招。林中剑气纵横,拳风呼啸,草木断折,泥土翻飞。袁承志将混元功催至极限,内力绵绵不绝,金蛇剑法越使越是顺手,许多原本只是理论上的变化,在生死搏杀中自然而然地施展出来,与华山武功的根基渐渐有了一丝融合的迹象,虽显稚嫩,却已初具锋芒。
那黑衣人与灰衣汉子却是越打越是心惊。这年轻人内力之精纯,剑法之诡异,身法之灵动,简直不像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准!尤其是那柄邪剑,对他们的压制太大了!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灰衣汉子见久战不下,同伴又已受伤,知道今日难以得手,萌生退意,虚晃一拳,大声喝道。
那黑衣人早已心生退意,闻言立刻点头,左掌猛地拍出三道凌厉掌风,阻住袁承志攻势,身形向后急退。
“想走?留下名号!”袁承志清叱一声,金蛇剑如影随形,一道凌厉剑气疾射而出,直取黑衣人后心。他虽不想滥杀,但也不能让这两人如此轻易退走,至少要知道是谁在打自己的主意。
黑衣人听得背后剑气破空,吓得魂飞魄散,拼尽全力向旁一闪。
“噗!”剑气虽未击中要害,却擦着他的左肩掠过,带起一溜血花,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衣人惨叫一声,脚下更快,与那灰衣汉子一左一右,如同丧家之犬,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黑暗之中,再也追寻不到。
袁承志并未追赶,他持剑而立,微微喘息。一番激战,虽未受伤,但内力消耗也是不小。他低头看着手中依旧散发着森寒煞气的金蛇剑,剑身上的暗金色在月光下仿佛流淌着血液,心中百感交集。此剑威力果然巨大,若非有此剑之利,以及剑法之奇,今日面对这两名经验丰富的一流好手夹击,自己绝难如此轻松取胜,甚至可能凶多吉少。
然而,这剑的邪异也让他心生警惕。方才激斗中,那股渴望杀戮、毁灭的意念数次试图影响他的心神,若非混元功根基扎实,后果不堪设想。
“看来,日后动用此剑,必须更加小心。”他喃喃自语,还剑入鞘。那弥漫林间的凶戾剑气顿时收敛,但空气中的寒意,却久久不散。
他走到黑衣人受伤滴落血迹的地方,蹲下身,借着月光仔细察看。除了血迹,并无其他线索。这两人武功路数一刚一柔,一明一暗,配合默契,显然是经常搭档的老手,绝非寻常剪径的毛贼。他们口中的“不该带的东西”,无疑是指金蛇剑。可他们是如何得知自己身怀此剑的?自己下山以来,一直包裹严密,从未示人。
除非……是从华山就开始盯上自己了?袁承志想到归二娘那双精明的眼睛,心中不由一沉。难道与他们有关?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疑虑暂时压下。此地不宜久留,必须尽快离开。他整理了一下衣衫,辨认方向,再次踏上路程。只是经此一夜,他脚步更快,警惕性也提到了最高。
江湖的风,似乎比想象中更冷,也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