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速来!”
雷宁不敢怠慢,急忙来到丹室。丹室中程雨晴容颜憔悴,似乎多日不曾休息。剪水秋眸却亮如晨星,兴奋之意越来越浓。
那药王炉此刻已经缓缓停止了旋转,丹炉底部的火焰正慢慢熄灭。程雨晴手诀掐动,整套收丹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个个法诀打在药王炉上,炉盖蓦然打开,浓郁至极的药香立刻充满了整间丹房,一粒晶莹剔透的丹丸从炉口冲出,绕着药王炉急速旋转,似乎甚是喜欢。
“嫣儿,收丹。”程雨晴一声轻唤。
嫣儿不敢怠慢,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玉瓶向空中一扬。那瓶口凭空生出吸力,就见九粒丹丸犹如暮归的鸟儿展翅飞入玉瓶。
“师弟,幸不辱命。”程雨晴接过玉瓶,转手又递给了雷宁。
“多谢师姐。”雷宁躬身一礼,正容说道。他以前一直认为,炼丹之术修不得长生,乃小道尔,如今见过了程雨晴炼丹过程,方知炼丹之艰难,敬佩之意油然而生。
“师弟,此次炼丹共成九粒。每粒能增寿一个甲子,即便是常人服之,亦能承受药力涤荡躯体,师弟大可放心。”
雷宁大喜。
告别两女,雷宁回到自己独居的小院,远远就看见云扬正在门前徘徊,两眼血红,看其模样,分明是备受煎熬。
“师兄,你可回来了!”
“师弟,稍安勿躁。”雷宁一把把云扬拉进院中,取出一支玉瓶,迎着云扬一晃,“程师姐炼制的丹丸,仅此一粒,便能延寿一个甲子。伯母微恙,岂非药到病除?”
“师兄大恩大德,云扬没齿难忘。从今以后,我只认师兄一人,云扬这条命就是师兄的了。”
云扬惊喜莫名,翻身拜倒,正容朗声道。
“你我兄弟,何必如此。”雷宁将云扬拉起,把玉瓶递给他,“不知师弟几时下山?”
“待回过丽云真人,即便动身。师兄可是还有吩咐?”
雷宁思得半晌,终究拿定主意。正容说道:“为兄送师弟一场机缘,不知师弟愿否?”
“师兄恩同再造,云扬岂有不愿之理?”云扬再次翻身拜倒,这一天早晨雷宁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多年的坚守却不料机缘忽降,云扬如在梦中,竟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一味俯身相拜。
雷宁将自己天罗峰一行经历细细说与云扬,直听得云扬目中异彩连闪。
“机缘之说最是虚无缥缈,师弟且去试上一试。也许就是你的机缘,也未可知。”
“全听师兄做主。师弟这就下山,回家省亲之后就奔赴天罗峰寻觅机缘。”
云扬兴冲冲下山而去不提……
雷宁被那云扬勾起思亲之情,想及父母慈颜,若非要炼那益寿延年的仙家灵丹,真是片刻也不愿耽搁,早就架起飞云,直奔东海之滨鱼浦而去。
此刻诸事齐备,雷宁修书一封,留给自己师傅采云真人,又到闻香苑丽云仙子处报备,这才催动飞云,径直离了栖霞峰,向着东胜神洲飞去。
在路非只一日,雷宁修为遇到瓶颈,索性便将全部心神用于祭炼飞云。他那护身飞云早前就已经到了突破边缘,架不住雷宁日夕祭炼,终于在他离开栖霞峰一月之后悍然突破,正式进阶黄色飞云。
雷宁以诀操演,只觉飞云如臂使指,比之前更加灵活自如。速度较之以往,至少提高两成以上。雷宁全力驭动,飞云在天空留下一道优美的痕迹,瞬间去得远了。
鱼浦村。
西面天空红霞满天,夕阳洒下万千光线,水面上金光一闪一闪,似与不时低飞的鸟儿互相挑逗。远处传来渔女动听的歌声,一艘艘小船结束了一天辛苦的打鱼生活,缓缓靠岸。
雷清远手执一卷《搜神记》,坐在院中的花架下,正自怔怔发呆,拿反了书本犹不自知。
秀珠从房中走出,将书接过。顺势坐在雷清远旁边,眼睛一红,哽咽道:“相公,宁儿一去就是四载,音讯全无。你虽然不说,我知你心中始终挂念,但你也要保重身体呀!”
“这个逆子!我挂念他?你看他回来,我不打断他的腿!”雷清远一声怒哼,气冲冲地说道。
“你呀,我还不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宁儿回来唤你一声爹,保管什么样的火气也消了。”
“你还不是一样?也不知道是谁背地里抹眼泪?睡梦中还在呼唤宁儿?”
雷清远和秀珠沉浸在想念儿子的情绪中,浑没注意一朵飞云从极远处海边一闪而过,不旋踵间就已经降落到一处偏僻的海滩。
雷宁站在海边沙滩,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心中没有来由的紧张起来。他四年前留书而别,浑然没想过父母两人骤失爱子,到底是如何度过。如今他踏入修行,虽不能说修行有成,终究是元神有望,心底自觉实在是愧对父母良多。
直到日落西山,暮色四合,雷宁终于鼓起勇气,沿着海边小路走到了自家的院门前。
院子里一灯如豆,一片宁静。
雷宁悄悄推开院门,刚走到正房门口,就听见一阵阵咳嗽声从屋子里传出。听声音,正是自己的父亲雷清远。
“该吃药了,相公。”一道温柔的嗓音传出,正是母亲秀珠的声音。
“夫人不必劝我,我这乃是心病,任是什么药也不管用的。”
“相公,你这又是何苦?”
“不知宁儿是否拜入仙山?此刻又在哪里?”雷清远喟叹一声,“我也知晓没有用处,可是心里偏偏放不下……”
雷宁听到此处,心中既感又愧,再也无法忍耐,他猛地推开房门,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爹娘,不孝孩儿雷宁回来了!”
“当啷”一声,雷清远手中的药碗摔在了地上,他犹自不知,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突然出现的雷宁,嘴唇一个劲地哆嗦,偏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宁儿——”
反倒是秀珠惊叫一声,猛地扑过来,一把把雷宁拥入怀中,一面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面嚎啕大哭起来。
雷宁好不容易才让秀珠慢慢止住哭声,他瞥一眼雷清远,小心翼翼道:“孩儿不孝,让二老挂念了。”
“孽障!你还敢回来?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还不速速从实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