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户提要求更改方案,李世英向来是满足的,反正工作复杂程度不变,就是额外多付出些工时和劳动而已。
天太热,阿扎提就留两兄弟干活儿,他自个儿回到走廊下午睡去了,李世德欲言又止,因为李世英已经上手帮忙干了起来。
不一会儿,兄弟俩就找到了一年多前在老家一起做木工的那种默契,只是这一次变成了李世德主动打下手,他找的借口是对新式家具不大熟悉,李世英觉得以大哥的能力,看一遍大概也就学会了,也就没有多想。
到了傍晚时分,兄弟俩做完今天的工作,临走时一起动手把阿扎提家里葡萄架下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便出了门往家里走。
“我这来了也十来天了,闲不住,总想找点儿事情干。先前你给我留的钱,我去买了小猪、小鸡仔,院子那么大,不养点儿什么太可惜了。”
李世德带了些解释的语气说道,李世英摆了摆手,他并不在意这些,而且他原本的打算就是上山挖草药归来后再去买一头小猪的。
“我是这么寻思的,咱们一大队允许亲属投靠迁移户口,大哥你这种情况,可以把咱们的户口并在一处,也可以单独立户。我是觉得,我那院子南头那么大,你就单独立户,在那边盖房子,到时候把咱爹妈都接过来住。”
李世德摸了摸下巴:“也中,这些天我也在大队到处打听了,迁户口不难。就是咱爹妈都以为你这里是沙漠戈壁滩,还得想法子把他们接过来。”
“这样吧,这两天我去找大队干部们了解一下情况,先把你的户口尽快落下来,然后就抓紧盖房子,大哥你再辛苦一下,回去劝劝爹妈,赶快来这里,可别在老家待着了。”
“中!”李世德笑了起来:“先盖上三间土屋,爹妈来了跟我住。”
“跟谁住以后再说,要不盖四间吧,留一间冬天洗澡啥的也方便。咱们先凑合着住,过两年存够钱了,再换砖瓦房。”
李世德拍了拍口袋:“四间房子要多少钱?我从老家来的时候带了些钱的。”
“你那钱留着当路费吧,这一次盖房子的钱我先出了,这边盖房子也便宜,用不了几个钱的,以后再算明账,你就别跟我争了。”
从去年借钱自迪化来到一大队后,李世英其实也赚了不少钱的,几次上山挖草药、养猪、组装收音机、做木牌麻将、接点儿木工私活,大钱小钱他都赚,现在手里还有几百块钱呢。
去年冬天的时候过得紧巴巴的,那是因为他赚的钱都寄回了老家,好让大哥帮忙打点关系,尽快把他的户口迁移证明给办下来,这钱无论如何是省不了的。
等到大哥来信说已经花钱把这事儿给办好了,李世英也就不用继续往老家寄钱,他手头上也宽裕了起来。
李世德笑了笑,也就不跟弟弟争了,在老家赚钱太难,不是说没有机会,而是他这样的身份不被允许。
前些年他自学了雕刻印章,就趁着赶集的时候去公社那里摆了个小摊,然而第二次就被村里人看见,回来就向大队干部反映,然后他就被干部们训斥了一番,连刻印的工具都被没收了。
“是得抓紧时间把爹妈都接来了!”
说话间俩人已经回到家,李世英先去看了看鸡圈,发现没有小鸡被老鹰叼走,便放了心,于是大哥做饭他烧火,仍旧如同老家时一样。
李世德忙着洗菜切菜,一边做饭一边说:“先前你写信说爹妈年纪大了,还得下地干活,一定要小心穿堂风,我出发的时候交代了好几遍,还是有些不放心,咱爹的脾气太倔了!”
他叹了口气:“老爹是个倔脾气,老娘是个软性子,留他们在老家,我实在不放心啊!老家有些人,太坏了,心眼多还黑,都不是东西!”
“去年腊月出头,村东头的李向东吃过晚饭的时间,溜达到咱家去了。那会儿我正在院子里忙着修铁锹,他问了两句,就直接往屋子里走,转了一圈就走了。”
“我还觉得这人咋这么奇怪,咱爹妈两个都不在屋里,家里又没啥值钱的东西,我也就没多想。”
“过了能有半个钟头吧,李向东就领着村干部来了,非说咱家这个地主接受思想教育和劳动改造还不够,对伟大领袖心怀不满。”
“我问他,脏水不能乱泼,你得拿出证据。李向东就说,咱家堂屋挂的主席画像的眼睛,被咱家人给抠了,不信去看。”
“我一想这不是污蔑么,就带着俩人进屋看,一看果然被人给抠破了,咱家人不会干这事儿,那肯定就是李向东干的了。”
“给我气的啊,提着砍柴刀就去追李向东那个狗日的东西,那家伙跑得快,村干部就把我拦住了,估计也知道这就是李向东干的然后给咱们家泼脏水,就说这件事他们要研究研究。”
“还好你往家里寄的钱多,我又取了些塞给村干部,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我又重新买了一幅画像,这回我挂得高,不站在凳子上够不着眼睛那个位置的。”
“李向东跟咱们家还没出五服,祖上也没啥矛盾,两家人无冤无仇的,你看就这他还想着落井下石,你说这人是不是个赖种?”
李世德愤愤地讲述了这件事,不住地骂着,他实在想不通,李向东干这件事并不能得到任何好处,他只是觉得人心又脏又坏能到这个程度。
“所以我就说赶紧把爹妈接来,你看三叔一家人,前些年挨个往外面跑,现在都不在老家了,这才是对的,咱们那时候要早点儿听三叔的话,早点儿跑出来就好了!”
李世英没有跟着大哥咒骂,像李向东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他起初也不理解,后来经历的多了,便知道这世间就是有一种人,专干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为的就是满足他们那点儿可怜的阴暗小心思。
李世德不住点头:“是啊,咱爹就是觉得,他们三兄弟好不容易赚了点儿家业,实在舍不得。要我说有啥舍不得的,就那么几间破土房子,咱们家再加上三叔家,两家的院子还没你这一个院子大,来边疆看一眼,自然就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