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大雨从头一天入夜时分一直下了两天,到了第二天下午才渐渐停歇。
连续两天不用出工,一群年轻人便每天窝在仓库里打牌,实在是想要出门也没地方去耍,眼下的各个生产大队,就仿佛在伊犁河谷的原始树林中开拓的一个个小据点,出一趟门还真挺不容易的。
大雨停了之后,大队并没有立刻开工,要开荒的那一片树林周边泥泞不堪,至少还得再晒一天太阳。
张全义与桑木江两个人黑着脸迎来了四大队的干部,他们俩找到了四大队的支部王书记,本想着先把仓库里的土制炸药“卖”出去,但王书记鬼精鬼精的,就是不同意。
他只是提出一个要求,配方交出来,还得教会他的人,条件是允许一大队使用他们大队的拖拉机半个月。
张全义很不爽,但是没办法,四大队人口多,劳动力也多,哪怕雷管不够用,用人力也能堆出来把农场场部的任务完成了。
最让他不爽的是,冒雨前往四大队的当天,他和桑木江又看到一户四口人被亲戚迎了来,王书记还故意当着他的面炫耀,说本大队的社员们写信回老家,不少内地的亲戚朋友都愿意来呢。
张全义当时就气得想要去三大队,但三大队离一大队太远了,在西南方向,不怎么顺路,与其找三大队,还不如去跟场部的领导们套套近乎。
最后好说歹说,双方总算达成了协议,就按照王书记说的来。
在大队办公室里,李世英刚进屋,就看到一个圆脸的中年人迎了上来,伸出双手使劲儿握了握:“你就是李世英同志吗?你好,我是四大队的支部书记王文斌。”
李世英还有点儿懵,他正在草棚那里干活儿呢,就被张全义喊了过来,路上大致介绍了情况,只说让他帮忙指点一下四大队的社员如何炒制炸药。
王文斌笑呵呵地继续说:“听说你们这一批年轻人有十七个,在首府临时聚在一起,主动来到咱们农场,为祖国建设边疆出一份力,这种无私的革命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啊!”
“同你一起来的有个四川小伙子赵雪峰,他有个远房亲戚就在我们大队,你们要是愿意的话,欢迎你们落户咱们四大队啊!”
“老王,你是真的不要脸啊!”
张全义实在听不下去了,王文斌当着他的面挖人,一大队的人口本来就不多,这些年农场分配来一些内地人,都被四大队给吸引走了。
这甚至不是一大队自身的问题,只是当年农场组建四大队的时候,有一批四川人跟了过去,这些人都是亲属老乡,虽然团结却不排外,于是吸引得内地汉人越来越多,不但一大队,就连隔壁的五大队都被吸引走了不少人。
整个农场九个生产大队,就属四大队的落户家庭和人口是最多的。
李世英便笑着说:“我们都是刚来这里的,张书记和队长对大家都很好,我们是很愿意留下来的。”
张全义顿时开心地笑了起来,王文斌倒也不在意:“留在哪里都是建设国家建设边疆,有空的话,欢迎你们去四大队玩啊。”
前世李世英从哈密跑来投奔老谢的时候,老谢就住在四大队,他在四大队过了一个冬天,王文斌还专门给他讲解过国家政策,希望他能够落户,不过李世英最后还是来了一大队。
所以他对王文斌的观感还是比较不错的,这位并不是什么坏人。
桑木江在一旁说不上话,王文斌也是四川人,四川口音还挺重,语速还快,他真有点儿听不懂啊!
张全义也懒得听王文斌再胡扯,便说:“小李同志主动向我大队提供了土炸药的办法,就由他来指导几位,教会了你们赶快走,我派人把你们的拖拉机开回来!”
王文斌还是笑呵呵的:“那好,咱们就动手!”
依旧是原来的那个小仓库,还是章进兴负责烧火,老谢负责翻炒,李世英将过程详细讲解了一遍,把配方写了一份,王文斌又带人亲自试验了一回,这才放下心来。
张全义立刻叫人牵马,带了一个会开拖拉机的社员,催促着直奔四大队而去,连午饭都懒得给王文斌几个人留。
半下午的时候,一辆东方红手扶式拖拉机就被开了回来,张全义心里有些小得意,他带人去四大队蹭了一顿午饭,还死皮赖脸地“借”了两桶煤油回来。
有了拖拉机,一大队的开荒进行得就更加顺利了,因为有时候炸树不那么彻底,总有许多树根还留在地里,需要人力去刨开,再用马或者牛拉扯出来。现在有了拖拉机,至少清理树桩就要快多了。
接下来几天,让张全义更高兴的是,农场一直派人在县里的汽车站守着,由于上次十七个年轻人分配到了一大队,场部这一次又送来了三个内地来的“盲流”。两个河北人,一个河南人,也是在迪化结伴而来的。
三个新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大队大院后,就遇到了热情的李世英和老谢,主动帮助他们搬着行李,住在了仓库。
当天晚上,一大队又宰杀了两头羊,新人们听着熟悉的乡音,看着一群乐乐呵呵的同龄人,那点儿初来乍到的对陌生的恐惧感便迅速消失了。
二十个年轻人,还都是未婚的男性,只要留下来落户一大队,将来就是二十个新家庭,想一想就美滋滋的!
张全义端着一大碗羊肉,看着一群年轻人吃得满嘴是油,顿时觉得食欲大增,又忍不住多吃了一个馒头。
吃完了晚饭,天色尚早,大院外已经停了几辆马车,张全义便笑呵呵地对三个新人说:“今晚上四大队那里放电影,大队准备了马车,咱们都去看啊。”
他知道或许这会让四大队对这群年轻人的吸引力多了一点,但是没办法啊,一大队社员人口太少,农场场部的电影放映员根本不愿意来。总不能一晚上只给大大小小一百来号人放电影看吧。
所以张全义干脆亲自组织,务必把人带去再把人全部带回来,也算是他这个支部书记有所表示,为所有社员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