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清晨的阳光，似乎都无法驱散林小凡心头那点因为论坛社死和即将到来的“摄影工作”而产生的淡淡阴霾。他打着哈欠走出卧室，发现星野雨已经起来了，正精神抖擞地对着手机App练习中文发音，茶几上还摆着她那本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
“おはよう、小凡！（早上好，小凡！）”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笑容灿烂，显然还沉浸在昨天“自力更生”和“奢侈庆祝”的双重喜悦中，“今日も、顽张るぞ！（今天也要，加油哦！）”
看着她元气满满的样子，林小凡也不好意思耷拉着脸，含糊地应了一声：“啊……早。”
他晃进厨房，想给自己倒杯水，却发现暖水壶是空的。这才想起昨天光顾着出去吃，忘了烧水。
“啧。”他咂咂嘴，认命地拿起水壶接水。等待水开的时候，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周末的早上，小区院里比平时热闹些，几个早起的大妈正聚在楼下的小花园旁边，一边活动手脚，一边闲聊。
林小凡本来没在意，但隐约间，似乎听到“老林家”、“小子”、“姑娘”几个词飘了上来。他心里微微一动，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浮上心头。
水烧开了，他灌满暖水壶，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假装不经意地又往楼下瞟了一眼。正好看到李大妈一边比划着手势，一边跟另外几个大妈说着什么，表情丰富，其他几人则不时露出惊讶或了然的神色，目光还有意无意地往他家阳台这边扫。
林小凡心里咯噔一下。李大妈可是小区里有名的“广播站”，从她嘴里出来的消息，用不了一天就能传遍半个小区。昨天他和星野雨一起出门去餐馆，虽然不算招摇，但被熟人看到也不奇怪。再加上之前李大妈帮忙办住宿登记、送包子、教垃圾分类（和危险中文）……她可是对他们家情况最“了解”的邻居之一。
他赶紧缩回脑袋，心里那点不妙的预感更强烈了。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上午十点多，林小凡想着家里没菜了，硬着头皮下楼想去小区门口的超市买点速冻食品和泡面。刚走出楼道门，就撞见了正拎着一袋青菜往回走的王大爷——就是那个早餐摊主，也知道星野雨扬言要“结婚”的那位。
“哟，小凡，出门啊？”王大爷笑眯眯地跟他打招呼。
“啊，王大爷，我去买点东西。”林小凡点头应着，就想快点溜走。
谁知王大爷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点过来人的语气说：“小凡啊，交女朋友是好事，大爷也为你高兴。那姑娘长得是真俊，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林小凡干笑两声：“呵呵，还行吧……”
“不过啊，”王大爷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了，“年轻人，谈恋爱也得注意点影响。我听说……那姑娘也不上班，整天待在你家里？还老见有快递往你家送，大包小包的？昨天还看见你俩下馆子去了？”
林小凡心里一沉，果然来了。他试图解释：“啊……她……她是搞艺术的，在家工作……那些快递都是工作用的材料……下馆子就是偶尔一次……”
“在家工作？搞艺术？”王大爷脸上露出一种“我懂我都懂”的表情，拍了拍林小凡的肩膀，“小凡啊，跟大爷还不好意思啥。那姑娘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开销不小吧？你一个人负担，压力大不大？听大爷一句劝，有啥困难跟家里说，别硬撑着，年轻人面子要紧，但日子也得过不是？”
林小凡：“？？？” 不是，大爷您这啥意思？怎么听起来好像我养不起她似的？不对，重点好像是……我是在硬撑着养她？
他刚想仔细分辩两句，王大爷又语重心长地加了一句：“街坊邻居有时候嘴是碎了点，说什么的都有，你别往心里去。好好对人家姑娘，俩人好好过日子就行。”
说完，王大爷就拎着菜晃晃悠悠地走了，留下林小凡一个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街坊邻居说什么了？说什么了？！
林小凡顿时觉得这超市不想去了，他只想立刻掉头回家，把门锁死。他几乎能猜到那些“流言蜚语”会是什么样子——一个无业宅男，家里突然多了个打扮时髦、漂亮得不像话、还不上班的年轻女孩，女孩天天收快递，两人还一起下馆子……这组合，在邻居大妈大爷们看来，简直就是在脑门上写了“可疑”两个大字！
估计什么“被外面来的狐狸精迷住了”、“打肿脸充胖子养女人”、“那女的是不是看他有房子贴上来”之类的猜测都算轻的了，搞不好真有像王大爷暗示的那样，觉得星野雨是被人“包养”的金丝雀，而他就是那个“打肿脸充胖子”的“金主”？
想到这里，林小凡简直哭笑不得。天地良心！谁包养谁啊！人家大小姐一个月零花钱比他全部家当都多！那五万块钱还在他抽屉里烟盒底下压着呢！那些快递大部分都是她自己买的！下馆子那两百块还是她自己赚的！
这误会可太大了！
他也没心思去买东西了，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一路上，感觉周围邻居看他的眼神都怪怪的，带着探究、同情、甚至还有一丝鄙夷。
好不容易蹭回家，关上门，林小凡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脸郁卒地瘫在沙发上。
“小凡？どうしたの？买い物、早かったね。（小凡？怎么了？购物，回来得好快啊。）”星野雨放下手机，好奇地看着他垮掉的脸色，“具合が悪い？（不舒服吗？）”
林小凡看着星野雨那双清澈又带着点懵懂的眼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复杂的“人情世故”和“风言风语”。跟她说“邻居觉得你是我包养的金丝雀”？她估计连“包养”和“金丝雀”是啥意思都搞不懂，还得他费劲解释，解释完了估计她要么生气要么觉得好笑，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没什么……”林小凡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就是……突然不想吃泡面了。”
“じゃあ、また外食べる？（那，再出去吃？）”星野雨眼睛一亮，显然对昨天的下馆子体验意犹未尽。
“别！最近都别出去吃了！”林小凡立刻否决。还出去吃？再被邻居看到，指不定又传出什么“穷奢极欲”、“败家”的话呢！
“え？どうして？（诶？为什么？）”星野雨不解地歪着头。
“因为……因为我们要节约！”林小凡憋出一个理由，“对，节约！你不是要攒钱买……买更多的cos服吗？”他想起那五百块合作经费还剩五十在他支付宝里。
“そうか…节约…（这样啊……节约……）”星野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虽然有点小失望，但还是接受了这个说法，“じゃあ、家で食べよう。私、何か作る！（那么，在家里吃吧。我，做点什么！）”
说着她就站起身往厨房走。
林小凡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过去拦住她：“别！祖宗！厨房好不容易消停两天！我来！我来做！你看你的中文去！”
他可不敢再让她进厨房了，万一再做出什么“柠檬风暴炒蛋”或者更可怕的东西，他怕自己活不到流言平息的那天。
把星野雨推回沙发，林小凡认命地系上围裙（星野雨买的，印着卡通猫头，他一次没穿过），打开冰箱，看着里面仅有的几颗鸡蛋、一把蔫了的青菜和上次打包回来的酸菜鱼，开始思考今天到底该怎么糊弄过去。
他一边洗菜，一边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啊！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莫名背上了“包养女友”的黑锅，虽然是个反向黑锅……这种憋屈的感觉，比在游戏里被对面五人针对还难受。
流言蜚语就像看不见的蛛网，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让人浑身不自在。而对此毫无察觉的星野雨，依旧在沙发上，对着手机一本正经地练习着：“包~养~”、“金~丝~雀~”（如果她听到的话）……不对，是“吃~饭~”、“喝~水~”。
林小凡觉得，自己平静（？）的家里蹲生活，正在朝着越来越不可控的方向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