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院深处,幽静的密室内流转的阵光整整映照了七日。
苏泽盘坐其中,双目紧闭,周身淡青色的玄奥阵纹轻微浮动,流转不息,发出阵阵嗡鸣声。
他来阵院已有十天,在李宜宾尽心尽力的指导下,于第三日,便摸到了二级阵师的门槛。
此时旁观的吕宜宾负手而立,目光落在苏泽身上,眼神平和并未有多少变化,心底却泛起层层波澜“十日便破境,踏入二级阵师之列...此子天赋,当真惊世骇俗。未来阵道之巅,或可见其身影...。”
他内心想着,看向苏泽的目光越发温和。
不久后,仿佛为了回应吕宜宾的审视,苏泽周身那层流转的光华倏然收敛,化作温润灵力归于体内。
他缓缓睁开双眸,一丝自信的笑意浮现在唇角。
左手微抬,五指抬起朝内微握,一道泛着淡淡星芒的阵法气息飘忽在股掌之间。
“师尊,似乎是突破了。”
吕宜宾捋须颔首,脸上露出由衷的欣慰笑容,那是一种看到璞玉生辉的赞赏
“善。”
苏泽也笑了,他散掉手中的阵法,拿出传音玉简,向秦诗音报了个平安,随即与吕宜宾就突破一事,聊了起来,刚说了没一会,密室外便传出一个恭敬的声响
“院主...”
吕宜宾似乎早有所料,他抬手一挥
两侧木门无声滑开,一位身着阵院蓝白道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拜见院主!”
“免礼,此子苏泽,乃是本座亲收弟子。你去为他办理入院手续,身份...正式弟子即可。此事低调处置,不必宣扬。”
“啊...啥?收徒?!”那中年男子听到吕宜宾所说直接愣在了原地,缓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尽管内心波涛汹涌,但脸上那失态却快速收敛,压下所有疑惑,再次抱拳,声音中竟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是!侄儿明白。”
吕宜宾闻言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苏泽,温和道“他乃本座族侄,亦是阵院副院长。往后用度资源,道院一切事宜,皆可寻他助你。”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刻满细密阵纹的令牌递予苏泽
“此乃阵院令,凭此令,此间修行之所你可自由出入...。”
“等一下..”苏泽听着吕宜宾的的话,脸上的神色也逐渐起了变化。
“那什么...道院一切事宜,皆可寻这位副院长助我?不太对吧师尊...?”
“嗐,瞧我这个脑子”吕宜宾抬手拍了一下脑门,继续道
“你刚来,不是很清楚道院规矩,一会让他给你解释。先去吧...。”
苏泽半信半疑的站起身,看着吕宜宾手中的令牌,左右为难...他从刚才那句话中明显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别客气,拿着。”见苏泽一直未伸手,吕宜宾微微一笑,轻轻抖了抖手腕。
“你是本座的弟子,为师还能害你不成。想当初为了收你,老夫被三个人围着打,都没吭声。哎...”他说着,轻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使人无法拒绝的感慨。
“额..不是这意思...”苏泽见状立即开口“只是刚才听师尊所言...,感觉弟子初来乍到...算了...”
他说到一半,便无法继续。只因吕宜宾脸上露出的表情实在无法用语言形容。有失望,难过,委屈...。
他伸手将令牌接过。抱拳一拜“谢师尊!”
“嗯...去吧。修行上的问题,随时来问我即可”他脸上依旧保持的那个表情摆了摆手,下了逐客令。
苏泽抱拳一礼,随后便跟在中年男子身后,踏出了这片待了十天的密室。
冰冷的石阶盘旋交错,穿过数条光线稍暗的廊道,苏泽跟随中年男子步出洞府。
当外界天光涌入眼帘,苏泽不禁微微一怔。
他所在之地,竟是一处嵌于峭壁中的巨大平台。
平台下方极远处,一片被无数玄奥阵法制约着的宏伟建筑群出现在苏泽眼中。明暗交替的阵法光晕环绕四周,将殿宇楼阁笼罩其中,显得神秘而肃穆。
一条宽阔得足以容纳数车并行的古老山路,,自平台边缘蜿蜒而下,直通那片阵光缭绕的核心。
群山环伺,四野苍翠。
苏泽蓦然回首,在其左手边与他所在位置相邻之地,有一座笔直入云,气象万千的孤峰!峰峦半掩在袅袅的云雾之中,肉眼可见其上开凿出的诸多洞府。
那些洞府虽与吕宜宾所在无法比较。但苏泽粗略一扫,便震惊的发现,每一处都比他昔年在云城所居的洞府大了数倍不止...。
“师弟,走吧…”身旁传来中年男子温和的提醒声。
苏泽如梦初醒,连忙回身,恭敬抱拳“有劳副院长。”
“师弟客气了。”中年男子摆摆手,脸上堆满笑意。“本座姓吕,名乾坤。你日后唤我一声师兄便是,不必见外。”
苏泽心头微暖,看着眼前不似做作的男子微微一笑开口道“劳烦...师兄。”
“哈哈,何来劳烦?以后便是一家人了。走,师兄带你熟悉熟悉咱们阵院。”吕乾坤哈哈一笑,率先迈步踏上那古老的山道。
山风徐来,吹动着两人的衣衫。
二人一前一后沿着石阶向下走去。吕乾坤边走边指着下方隐约可见的殿群,热情的介绍道“师弟,咱们阵院人丁不算兴旺,共有弟子一百七十名。长老七位,导师一十九人。咱们这儿啊,与其它院不同,只看重阵道天赋,弟子虽然不多,但也正因如此,院里氛围反倒特别和睦...”
言语间,两人已走下山路,踏入了前方那片独立的建筑群落。
穿过无形的阵法边界,首先映入苏泽眼帘的是一片极其开阔的青石前院。
巨大的石板上沉淀着岁月的印记,缝隙里顽强的钻出几簇嫩绿小草,在略显苍凉的底色上点染出蓬勃生机。
正中央,静静伫立着一座古老的铜制日晷,历经风雨的晷盘线条清晰深刻,无声的记录着这片时光的流逝。
日晷两侧,是一排排古拙坚实的厢房,门扉紧闭,隐隐散发着药材和矿石的灵石的混合气味,显然是储存学院各类物资的重地。
吕乾坤领着苏泽径直越过此处,走向前院尽头,那里便是此行目的地,阵院人事大厅。
厚重的木质大门敞开着,透出一种仿佛常年开放却鲜有人问津的奇特气息。
两人步入厅内,里面果然极其空旷。
偌大的厅堂内陈设堪称简朴至极,仅在中央摆着一张看起来颇为坚固的长条桌案,此外空无一物。桌案后,一位穿着执事服饰的中年男子,正把脸埋在手臂里,趴在桌上呼呼大睡,那均匀而响亮的呼噜声在大厅里回荡不息,越发显得此地寂寥空旷。
吕乾坤见状,眉头微皱,走上前去,清了清嗓子,重重咳了一声“咳!”
呼噜声戛然而止,趴睡的男子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睡眼,待看清身前站着的人影,脸上睡意瞬间飞散无踪!
“噌”的一下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吕乾坤身旁,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衫,深深一揖“弟子见过...呃...副院长大人!”
“嗯,免礼吧。”吕乾坤板着脸,语气带着三分训诫,“值守之时伏案酣睡,成何体统?”
那中年执事被说得有些讪讪,下意识的伸了个懒腰缓解尴尬,随后才慢悠悠道“三叔啊,咱们这儿都...嗯...少说也得有六七年没收新弟子了吧?这门看得再紧。它不也没人来嘛。”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满不在乎的慵懒。
“慎言!臭小子别乱说话。”吕乾坤被他这声熟稔的“三叔”叫得老脸微烫,面上浮起一丝尴尬,赶忙低声喝止了他。
随即迅速侧身看向身后的苏泽,脸上挤出笑容,“别介意哈师弟,他没睡醒,胡言乱语”。
他话音落下,快速上前一步,凑近那执事耳边,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快,去把真传身份令牌取来。”
“噢...来新人了?哪家公子?”那中年执事顺嘴答应着,习惯性的转身就要去取东西,身体刚转到一半,仿佛脑子里某个延迟的开关突然被按下!
他全身猛一顿,硬生生扭过头来,两只眼睛瞪得溜圆,眼珠子几乎要凸出来,死死盯着吕乾坤...失声大叫“啥?!真传令牌?!二爷爷收徒了?开啥玩笑呢!谁家倒霉孩子啊...啊?!”。他看着从吕乾坤身后缓慢走出的苏泽。情不自禁的又多啊了一声。
苏泽微微一笑,抱拳一礼“我这倒霉孩子。”
“放肆!”吕乾坤脸色骤变,一个箭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捂住了那执事的嘴巴。他一边捂着对方的嘴,一边飞快地转过头,对着苏泽露出一个极其尴尬又带着诚恳意味的笑容,
“那个,那个啥,师弟莫怪!别听他胡说八道!他脑子迷糊了…我们阵院上下,平日里是非常友爱,无比和谐的…真的是这样…”这解释他自己听起来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说罢,他松开手,狠狠瞪了那还在发懵的执事一眼。“院主亲口吩咐了,此事不得声张!仅限于你我知道,明白吗?!快去拿东西!”
“呃……是!明白了!明白!”中年执事被吕乾坤这一瞪,顿时一个激灵,他侧头瞥了一眼苏泽,随后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再不敢多问半句,火烧眉毛似的转身朝着后堂急匆匆跑去了。
苏泽在一旁看着这两位长辈旁若无人的“交流”,以及那执事听到消息后夸张的反应,脸上不自觉的浮现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他迟疑了一下,轻声对吕乾坤道“师兄…师尊先前有言,只需一个正式弟子的身份即可…”
“无妨!”吕乾坤随意的摆了摆手,迅速恢复了他作为“副院长”该有的威严,摆出一副风轻云淡,尽在掌握的姿态。
“为师...咳...为兄这不成器的侄儿啊,虽然偶尔口无遮拦,但这口风还是极其严密的,绝不至于四处散播。今日事,知者不过你我他三人罢了,师弟你且放宽心。”
他话音刚刚落下三息不到,一声大吼突然在二人耳边炸响!瞬息之间响彻整座道院,几乎与上一句的尾音重叠。
这声音一出让刚刚放话的吕乾坤脸色陡然大变。
“院主收徒啦...!!!收徒啦!!!!,徒啦..!!!.”
听到这个声音,苏泽脸上苦笑更浓。他看向脸色稍显难看的吕乾坤,无奈的摊了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