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坐在陈旧的门槛上一言不发,发呆发到都快下午了,迟许还是没来找他买玉米。
他越想越心里越不得劲,一拍大腿猛地站了起来,“不行,我要去问问他,到底要不要!”
周安媳妇儿一脸埋怨的出来,摆着手,“去!快去!你看人家会不会把你打回来!”
“你懂什么?!”周安梗着脖子骂道:“他敢!一个外地来的难民,老子愿意卖给他,他就该感恩戴德!”
“我呸!吹你的臭牛皮!”
“哼,他要是敢不买,难道他还想在别人那里买?”周安颇为自信的说:“我看咱们村儿里谁敢卖给他!”
都是十几年的老相识了,他不相信会有人为了一户外地难民得罪他。
周安气势汹汹的走了,他媳妇儿坐在他之前坐的那处门槛上,遥遥望着周安远去的背影沉默不语。
砰砰砰——
突如其来的剧烈敲门声把景昱吓了一跳,手上拿的最后一勺玉米也被抖到了地上。
迟许见他被吓着了,板起脸往院门大步而去,他倒要看看,是谁敲门这么不客气,再重些门都要敲掉了。
“谁啊!”迟许皱起眉头,发现是周安,脸上浮现出厌恶,“怎么是你,你来干嘛?!”
周安浑身气势在这一瞬间因为迟许不耐烦的态度泄了气,结结巴巴没说几个字,“你、你……今天……”
迟许更不耐烦了,语气很冲的说:“有什么事直说,我还有事。”
他站在门里面,院门门槛只到他小腿中间位置,门前有两块台阶,周安站在第一块台阶上,生生矮了迟许一大截。
“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今天怎么不来买玉米了?”周安心虚得很,用手偷偷猛掐了一把大腿,强逼着自己开口,“我今天可是把手头事放下,专门等着你呢。”
迟许都快气笑了,他还没去找他麻烦,他反而还找上门来了。
“昨天你们卖的那些个烂玉米,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周安闻言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畏缩,不敢看迟许,但还是嘴硬道:“哪有什么烂玉米,不就是被虫啃了一点,那玉米壳这么厚,又咬不到里面!”
“那你骂我男人算怎么一回事?”
迟许手臂一伸,轻松抓住了周安的衣领,把人提了起来,指着他脸冷声道:“你给我解释解释。”
周安脸涨的通红,双手抓在迟许手臂上,根本撼动不了他,两只脚尖点地,拼命晃荡着,把下方的地刨出了一个坑。
“我、我……”
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能汲取到的空气越来越稀少,对方却还是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
周安真后悔过来了,他没料到迟许胆子那么大,居然真的敢对他动手。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憋死了时,从里面出来一个人,是他昨天出言羞辱过的那个哥儿。
景昱拍了一下迟许的背,厉声喝道:“放开他,你想闹出人命?”
“算你运气好,他心善帮你求情。”
迟许狠狠剜着周安,用力将他丢了出去。
周安感觉自己好像飞在了天上,脚下的地与他的身体平行,不等他多想,就已经重重摔在了地上,五脏六腑都有股闷闷的疼。
“滚!”
迟许警告他:“以后再敢来,你看我揍不揍你!”
砰——院门被用力合上。
周安手撑着身体慢慢从地上爬起来,不复来时的耀武扬武,灰头土脸,表情如丧考妣。
我呸!
你个外地逃难户!
周安无声的唾骂着,转身脚步匆匆的离开。
迟许把撒在地上的玉米捡起来,用水仔细清洗了一遍,倒在磨盘中把这最后一点磨完。
“他现在要是去搬救兵了该怎么办。”景昱走到迟许跟前。
“不怎么办。”迟许胸有成竹的说:“不会有人帮他的,我昨天可是好好帮他把欺负我们的事四处宣扬了一遍。”
景昱不置可否,“可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村子的人。”
“咱们也是呀。”
迟许不把周安当一回事,“你放心,如果他真找来了帮他主持公道的人,如此不辨是非,能是什么好人?”
“正好帮咱们筛选一下日后的来往对象。”
……
秦阳走在路上瞧见那边有一伙人聚集着在说什么,其中那个像周安的,嘴皮子翻飞,一脸气愤。
走近一看,还真是他,正在那里义愤填膺,添油加醋的鼓动大伙儿去迟许家找迟许算账。
秦阳站在他们身后,冷不丁出声:“你们想干嘛?”
周安吓得一缩脖子,随后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又把刚才的说辞重复了一遍。
等他讲述完毕,有人愿意做出头鸟的率先发声:“村长,咱们村儿的人可不能让这些外来户欺负了!”
“就是!”
“走,咱们找他们去!”
秦阳见状冷下脸来,怒骂一声:“去什么去?吃饱了撑着没事儿是吧!”
周安一听秦阳口风,顿时不阴不阳地说:“村长,可别是你收了人家的好处,所以才帮着他们外来户吧。”
秦阳直接气笑了,指着周安鼻子骂道:“周安,你挺能耐啊!你让他们去给你出头,光说迟许怎么对你动手,你怎么不说昨天你干了啥?!”
周安没想到秦阳会知道这事,人怔了怔,面皮抽了抽,一时间成了个锯嘴葫芦,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村长,到底咋啦?”
“怎么了?”秦阳高声道:“还能怎么了,人家好心买他家的玉米,开始还好好的,就昨天迟许不在,你就往里面以次充好,把什么虫啃过的,老鼠咬过的,通通塞进去。”
“人家只要二十文钱的玉米,”秦阳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双手背在身后,脸转了半圈,定格在周安身上,轻声细语用跟小孩儿说话的语调说:“你一不小心,多掰了五文钱的,人家把夫郎一个人留在家,还是给了你二十五钱。”
“你倒好,蹬鼻子上脸,还教训上别人了!”
秦阳气得不轻,“我都能猜到,现在是你等不到迟许上门去买玉米,腆着脸皮上门去问,又去招惹了人家,活该你被收拾!”
他抬起一只手依次点过这几个头昏脑热要去帮周安出头的人,“不是要去帮他出气嘛,去呀!现在就去!”
“我倒要看看咱们村儿的‘仗义好汉’有多能干。”
几人被臊得面红耳赤,别说去帮周安讨公道了,都不好意思继续在这里多待,借口说家中有事立马散了个一干二净。
秦阳最后冷哼一声,看向周安骂了一句:“亏你还是个男人!”说完也走了。
周安独自留在原地,脸上是被戳破后的恼怒,目光怨恨的望着秦阳远去的背影,用力朝他吐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