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布政坊时,天已大亮。茶舍的门虚掩着,灶台上还温着一锅粥,是苏姑娘昨夜提前备好的。阿竹推开门,看到苏姑娘正坐在桌边缝补小石头的衣袖,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添了几分柔和。
“醒了?”苏姑娘抬头,眼眶还有些红肿,却已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快趁热喝粥,加了些山药,养脾胃的。”
阿竹在她对面坐下,粥碗里飘着淡淡的米香,是他从小吃到大的味道。“娘……”这个在心底藏了十八年的称呼,此刻说出口,竟有些哽咽。
苏姑娘的手顿了顿,针尖刺破了指尖,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笑着点头:“哎,娘在。”
墨烬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个食盒,里面是刚买的油条和豆浆。他脸上的戾气已散,只剩下局促和不安,像个第一次上门的访客。“我……买了些早点。”
小石头从外面跑进来,手里举着支新折的柳枝,看到墨烬,好奇地歪着头:“苏姐姐,这位大叔是谁呀?”
“他是……”苏姑娘刚要介绍,墨烬却蹲下身,从怀里摸出个糖人,是用麦芽糖捏的小老虎,“我是你阿竹哥的……叔叔。”
小石头接过糖人,舔了舔嘴角:“叔叔好!你的糖人真甜!”
看着孩子天真的笑脸,墨烬的眼眶又红了。阿竹知道,他心里最愧疚的,是错过了孩子十八年的成长。
风玄子和林清玄随后赶到,看到这一幕,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风玄子吧嗒着烟杆:“都说血浓于水,可不是嘛。”林清玄则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递给墨烬:“这是解蚀骨粉的解药,你和苏姑娘都用得上。”
墨烬接过瓷瓶,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他转向阿竹,声音低沉,“残星会还有些散落的余党,我会去清理干净,也算……为当年的糊涂赎罪。”
阿竹点头:“需要帮忙就说一声。”
接下来的日子,布政坊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墨烬没有留在茶舍,而是带着苏姑娘去了城郊的庄子,他说想亲手给妻子和孩子种一片艾草田,弥补这些年的亏欠。小石头偶尔会跟着去庄子住几天,回来时总说“墨叔叔种的艾草比苏姐姐的还香”。
阿竹照旧在药铺帮忙,只是偶尔会对着星图玉佩发呆。玉佩里父母的虚影越来越淡,像是终于放下了所有牵挂,但他知道,他们的力量一直都在,化作了茶舍的炊烟,化作了药圃的青草,化作了身边每个人的笑容。
这天傍晚,阿竹正在整理药材,周衍突然匆匆赶来,手里拿着封密信:“玄案司收到消息,南疆那边发现了观星台的旧部,他们似乎在寻找‘镇元珠’,据说那东西能让人起死回生。”
阿竹心里一动,星图玉佩微微发烫。他想起父亲手记里的记载,镇元珠并非什么起死回生的神物,而是上古时期用来镇压尸煞的法器,一旦被滥用,会引发尸潮浩劫。
“他们在哪?”阿竹放下手里的药杵,眼神变得坚定。
周衍展开地图,指着南疆边境的一处山谷:“据说是在十万大山深处的‘尸陀林’。”
风玄子凑过来看了看地图,烟杆在桌上敲了敲:“尸陀林?那地方邪乎得很,传说进去的人就没出来过。”
幽离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短刀已经别回腰间:“那正好,去闯闯。”
阿竹看着窗外渐渐沉落的夕阳,布政坊的炊烟再次升起,与晚霞交织成温暖的颜色。他知道,平静的日子或许总是短暂,但只要身边有这些人,有心里的牵挂,无论前路有多少风雨,他都能坦然面对。
收拾好行囊,阿竹最后看了一眼茶舍的方向,仿佛看到苏姑娘正在晾晒艾草,墨烬在给小石头削木剑。他握紧星图玉佩,转身跟上幽离的脚步。
十万大山的风,带着潮湿的瘴气,在前方等待着他们。而那枚传说中的镇元珠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