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柱冲天的刹那,阿竹的星图玉佩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与血月的红光激烈碰撞。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星核之力的流动变得异常紊乱,一半抗拒着墨烬的召唤,一半却在呼应着那血脉相连的悸动。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苏姑娘捂着胸口咳嗽,血珠从嘴角渗出,“你爹临终前托人把你送到布政坊,就是怕被墨烬找到。我守在这里十八年,本想护你一生安稳,终究还是……”
她的话像把钝刀,割得阿竹心口生疼。十八年的艾草饼香,茶舍的炊烟,苏姐姐温柔的笑容,原来都是母亲用隐忍和恐惧织成的保护网。他低头看着苏姑娘脖颈上的银锁,锁身已被摩挲得发亮,锁芯里藏着的,或许正是他们母子相认的凭证。
“护他?”墨烬的笑声在血柱中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你护着的,是杀了我全家的仇人的儿子!当年若不是墨渊偷袭,我怎会被废去修为,连累你和孩子颠沛流离?”
他猛地指向苏姑娘脚踝的伤痕:“这蚀骨粉,是墨渊亲手给你下的!他说只要你听话,就给你解药,结果呢?他带着星核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留我们一家在观星台的地牢里受尽折磨!”
阿竹如遭雷击,星图玉佩的光芒剧烈闪烁。他想起父亲白骨旁的破灵箭,想起母亲虚影里的泪水,那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竟指向一个更残酷的可能——父亲或许真的做过对不起墨烬一家的事。
“不是的!”苏姑娘嘶声反驳,“当年是观星台内乱,你哥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她的话突然顿住,像是触及了某个不敢言说的秘密,眼泪汹涌而出。
血柱中的星图开始旋转,墨烬的令牌发出刺目的红光,强行拉扯着阿竹体内的星核之力。阿竹的经脉像要被撕裂,眼前闪过无数混乱的画面:两个容貌相同的少年在观星台拜师,一个沉稳,一个跳脱;他们在桃花树下约定要一起重振观星台;后来却在血火中拔刀相向,刀刃上都沾着彼此的血……
“够了!”阿竹捂着脑袋嘶吼,星图玉佩的金光与血柱的红光同时炸裂,他的身体被两股力量抛向空中,恰好落在星图中央,与墨烬面面相对。
墨烬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既有恨意,又有难以掩饰的痛苦:“你看,这就是血脉!我们流着一样的血,却要为三百年前的恩怨互相残杀!”
“那不是恩怨,是误会!”阿竹的声音带着颤抖,他终于在混乱的画面中看到了关键——当年偷袭墨烬一家的,是观星台的老台主,父亲墨渊为了保护弟弟,才假意投靠,偷偷将墨烬和苏姑娘送出观星台,自己却被老台主重伤,最终死在昆仑雪山。
他将这些画面用星核之力投射到空中,血柱中的星图随之变化,清晰地展现出三百年前的真相。墨烬看着画面里哥哥挡在自己身前,被老台主的箭射穿胸膛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手里的令牌“当啷”落地。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眼泪第一次从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里滑落。
血月的光芒渐渐黯淡,血柱开始消退,古井里的星图也随之模糊。玄案司的人趁机制服了剩下的黑衣人,周衍走到阿竹身边,低声道:“结束了。”
墨烬瘫坐在地,看着苏姑娘,又看看阿竹,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恨了三百年,竟恨错了人……”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半块银锁,与苏姑娘脖子上的正好拼成完整的“平安”二字,“这是当年给孩子准备的,没想到……”
苏姑娘扑过去抱住他,夫妻二人相拥而泣。阿竹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他终于明白母亲为何总在夜里抚摸银锁,为何苏姐姐的艾草饼总带着熟悉的味道——血脉亲情,从来都不会被时间和仇恨隔断。
血月彻底沉入地平线,东方泛起鱼肚白。曲江池的水面恢复平静,芦苇荡在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昨夜的惊魂只是一场梦。
阿竹握紧星图玉佩,玉佩的光芒温润平和,里面父母的虚影似乎在对他微笑。他知道,三百年的恩怨终于落幕,但生活还要继续。布政坊的茶舍还在,小石头的风车还在转,长安的人间烟火,还等着他去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