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北的眉峰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这段记忆太过久远模糊，他确实没什么印象。
“那么久的事，难为你还记得。”韩北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印象比较深刻，可能是因为，我主动去找你说话，你只回了我三个字——‘别吵我’。”
他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那笑容温和，没有半分芥蒂，“说实话，当时还挺受打击的，我小时候人缘其实还不错。”
韩北：“……”
看着韩北难得露出一丝类似于“无语”的神情，叶南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看来我小时候就不太招你待见。”
“说起来，”叶南语气自然地过渡，声音依旧温和“这次回来，除了熟悉家里在这边的业务，我父亲倒是提了件私事。”
韩北闻言只是抬了抬眼皮，没接话，等着下文。他知道，重点可能要来了。
“他老人家，似乎对韩伯伯提出的，让我们两个小辈多‘接触接触’的想法，很是赞同。”叶南将联姻的意图说得非常委婉，保留了充分的余地。
韩北和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瞬，面上却不动声色：“父辈的想法，我们做小辈的，听着便是。” 他把皮球轻飘飘地踢了回去，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叶南笑了笑，表示理解。
“是啊，尊重长辈的心意很重要。”他附和道，随即，他看向韩北，眼神清澈而真诚，“不过，韩北，抛开家族层面的考量，就我们个人而言……你对这样的安排，或者说，对我本人的突然出现，会不会觉得有些困扰？”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直接，但他并非咄咄逼人，而是真心想了解韩北的感受。
韩北避开叶南的视线，声音依旧平淡：“个人的感受在家族利益面前，并不重要。”
标准的继承人式回答，封闭了所有情感入口。
叶南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一些距离，声音压低了些：
“韩北，这里没有别人。抛开韩家和叶家，就你和我。” 他顿了顿，眼神专注，“我只是想知道，你本人，对我这个人，或者说对这件事，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的目光太过直接，里面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
韩北终于转回视线，对上叶南的眼睛。那双眼眸很亮，很真诚，但他却仿佛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另一双眼睛
该死，怎么又想到他了。
韩北心底没来由地一阵烦躁，这种情绪失控的感觉让他非常不适。
这时，电梯“叮”一声到达顶层。电梯门缓缓打开，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到了。”韩北率先迈出电梯，将那一丝微妙的尴尬甩在身后。
套房果然如韩北所说，视野极佳，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陆城繁华的景致。
酒店管家已经将行李安置好，安静地立在门口。
“你先休息，倒倒时差。”韩北站在客厅中央，没有坐下的意思，“晚上在另一处设了便宴，为你接风。到时候我再来接你。”
叶南将韩北这种公事化的周到，理解成了对自己的一种谨慎的保持距离。他越发确信，韩北对这场家族安排的“联谊”心存抵触。
“好，麻烦你了。”叶南点头，态度依旧温和。
韩北不再多留，转身就要离开。
“韩北。”叶南忽然又叫住他。
韩北脚步一顿，回头。
叶南声音温和依旧，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说道：“这次过来，如果给你添了麻烦，还请多见谅。我知道，这种家族层面的……走动，有时难免会让人感到束缚。”
他试图用一种体谅的姿态，来触碰韩北可能存在的真实想法，以期拉近一点距离。
韩北闻言，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只是淡淡地说：“言重了。你是韩家的贵客，招待你是分内事，谈不上麻烦。”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完全将叶南置于“客人”的位置，再次强调了双方因家族而产生的关系本质，丝毫不接叶南试图递出的，带有个人情感色彩的试探。
叶南的心又沉了一分，但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
“无论如何，很感谢你的安排。”他顿了顿，看着韩北冷峻的脸，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希望接下来在陆城的这段时间，我们不止是‘两家的代表’，也能……有机会成为朋友。”
这句话已经带上了明显的个人意愿，超出了纯粹的利益交往范畴。
朋友？他和叶南？在这种明确的家族联姻意图背景下，这个词显得格外突兀和天真。
“叶南，”他这次依言省略了“先生”二字，但听起来并未显得更亲近，“在陆城，韩家会确保你的一切需求得到满足，合作事宜也会全力推进。至于其他，顺其自然就好。”
他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但“顺其自然”四个字，已经清晰地划下了一道界限。
说完，他便带着石川离开了房间。
门被轻轻关上。
叶南在心里啧了一声。这么多年过去，韩北倒是长开了，棱角更分明了，气势也更足了，可这生人勿近的劲儿，简直比小时候还离谱。
那时候顶多算个不爱理人的小冰块，现在倒好，直接升级成移动冰山了。光是站在旁边，都能感觉到那股子离我远点的气场。
不过......
叶南莫名觉得这样的韩北，反而比那些整天笑眯眯的伪君子有意思多了。
至少真实。
他收回目光，看向窗外陆城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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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光线昏暗的地下室里，空气潮湿冰冷。
地下室的中央，左航双手被粗重的铁链高高吊起，双脚勉强沾地，他身上还穿着离开时那件衬衫，露出底下包扎的绷带和那未愈的伤口。
他低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面容，看不出是昏迷还是清醒。
韩耀庭负手站在他面前，身形挺拔，面容沉肃，不怒自威。
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朴素，面带惶恐的中年男人。
这人正是当年救了韩北一命的市井黑医——尹道元。
尹道元哪里见过这阵仗，此刻面色惨白，浑身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几乎不敢去看掉在那里的人，更不敢看韩耀庭的背影。
“尹道元，把你当年第一次见到我家二少爷的情况，再说一遍。”周云山看着尹道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