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瑶是被一阵熟悉的兽皮味唤醒的。窗外天刚蒙蒙亮,草原上的风裹着牧草的清香钻进木屋,而本该守在她身侧的玄烈,早已没了踪影——这已经是他连续第七天早出晚归,回来时肩头总沾着新鲜的泥土,袖口还缠着没来得及取下的兽筋绳,问起时只说“在忙点事”,眼底却藏着她看不懂的郑重。
“母亲,爹爹在草原上等你呢!”阿兽的声音突然撞开木门,小家伙穿着一身迷你白虎皮甲,脸上还沾着草屑,拉起凌瑶的手就往外跑,“今天有大事情,爹爹说要给你看个不一样的草原!”
凌瑶跟着阿兽穿过晨雾弥漫的营地,越往草原深处走,空气里的气息越不同——不再是寻常牧草的清香,还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白虎族图腾的檀香。等穿过一片齐腰高的狼尾草,眼前的景象让她骤然停住脚步:
远处那座形似白虎卧伏的圣脊山,此刻被一圈圈白色的兽骨绳围了起来,绳上挂着的狼牙吊坠在晨风中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山脚下的空地上,站着十几位身着兽皮长袍的白虎族长老,他们手里握着刻有虎纹的石杖,神色肃穆;而玄烈就站在最前方,他褪去了平日常穿的短打,换上了白虎族最隆重的族长礼服——墨色的兽皮上绣着银白的虎纹,肩甲处缀着两颗巨大的熊牙,那是他年轻时独自斩杀黑熊的战利品,此刻却被他擦拭得锃亮。
“玄烈,这是……”凌瑶刚要开口,就见玄烈快步朝她走来。他的步伐比平时慢了些,握惯了武器的手此刻微微收紧,指节泛白,连平日里总是带着凌厉的眼神,也软了几分,却更显认真。
“凌瑶,跟我来。”玄烈没有多解释,只是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磨出的厚茧,却格外温暖,牵着她一步步走向圣脊山脚下的图腾柱——那是一根三人合抱的黑石柱,柱身上刻着一头仰头长啸的白虎,图腾的眼睛处镶嵌着两颗红色的宝石,是白虎族世代相传的“守护石”。
等站定在图腾柱前,为首的长老才上前一步,用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开口:“白虎族有祖训,领地即性命——凡我族子弟,若将核心领地献祭于一人,便意味着愿以毕生之力守护她,纵是身死,亦要护其周全。今日,族长玄烈,欲将圣脊山方圆百里的领地,献祭于凌瑶大人。”
“献祭领地?”凌瑶猛地转头看向玄烈,眼底满是惊讶。她早听说过白虎族对领地的看重——这片圣脊山草原,是白虎族繁衍千年的根基,里面不仅有最肥美的牧草、最安全的水源,还有族中历代强者的陵墓,是白虎族最核心、最不容侵犯的圣地。
玄烈迎着她的目光,慢慢单膝跪地。他没有去看周围的长老和族人,眼里只有她一人,声音清晰而坚定,像草原上最沉稳的风:“我玄烈,自遇见你那天起,就没想过再让你受半分委屈。你说想让蛮荒的族人都有安稳的家,我便帮你建联盟;你说怕孩子们受危险,我便带着族人防备野兽、抵御外敌。可这些还不够。”
他抬手,从腰间解下一个用兽皮绳串着的狼牙吊坠——那是他成年礼时父亲送的,也是他成为族长的象征。他将吊坠轻轻放在凌瑶掌心,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像是在传递某种承诺:“我不懂羽族的花雨,也不会鲛族的海底仪式,我能给你的,只有这片生我养我的草原,只有我这双能挡刀枪的手,这条能护你周全的命。”
凌瑶握着掌心温热的狼牙吊坠,忽然想起去年深秋的那次遇险——当时她带着七宝们去东部据点送草药,半路遇到一头发狂的野猪,獠牙上还沾着血。就在野猪朝木灵子扑过去时,玄烈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冲了过来,用自己的手臂硬生生挡住了野猪的獠牙,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后来她给伤口换药时,他还笑着说“这点伤不算什么,只要你们没事就好”。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想把最珍贵的东西给她了。
“玄烈,我不需要……”凌瑶的声音有些发颤,刚想说“我不需要什么领地,只要你在就好”,却被玄烈打断。
他抬手,从长老手中接过一把石刀,刀刃上还沾着刚磨出的寒光。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刀刃划向自己的掌心——鲜血瞬间涌出,滴落在图腾柱的白虎眼睛上。神奇的是,当血滴触碰到红色宝石时,宝石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顺着图腾柱的纹路蔓延开来,整头白虎仿佛活了过来,在晨光中发出无声的长啸。
“这是白虎族的血祭仪式。”玄烈的声音带着一丝因失血而产生的沙哑,却依旧坚定,“从今天起,这片草原的每一寸土地,都会护着你;族里的每一位族人,都会认你为尊。你想在这里建木屋,我们就伐最结实的木;你想在这里种谷物,我们就开垦最肥沃的田;哪怕将来有一天,整个蛮荒都与你为敌,我玄烈,还有这片草原,也会站在你身前,替你挡住所有风雨。”
凌瑶看着他掌心不断涌出的血,再也忍不住,伸手按住他的伤口,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傻子,谁要你献祭领地,我只要你好好的……”
“这不是牺牲,是我的心意。”玄烈抬手,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擦去她的眼泪,眼底的凌厉彻底化为温柔,“你总说要给大家一个家,可我想给你一个只属于你的‘避风港’。以后不管你在联盟受了多少累,受了多少委屈,只要回到这片草原,就再也不用怕了。”
这时,七宝们也跑了过来。阿兽学着玄烈的样子,单膝跪在凌瑶面前,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母亲,我以后也要像爹爹一样,守护你和这片草原!”炎宝则举着自己的小铁锤,认真地说:“我可以帮母亲打造最结实的门锁,不让坏人进来!”木灵子也凑过来,把一束刚采的雏菊别在凌瑶的发间:“母亲,我会在草原上种好多花,让这里像仙境一样!”
周围的长老和族人也纷纷单膝跪地,齐声喊道:“我等愿随族长,守护凌瑶大人!”
晨光渐渐驱散晨雾,洒在圣脊山上,将图腾柱的光芒衬得愈发耀眼。玄烈慢慢站起身,将凌瑶揽入怀中,掌心的血还在流,却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风从草原上吹过,带着牧草的清香和狼牙吊坠的气息,耳边是孩子们的笑声和族人的呼喊,凌瑶忽然觉得,比起羽族的花雨、鲛族的海底婚礼,这份带着血与承诺的、属于白虎族的浪漫,更让她心动。
因为她知道,玄烈给她的,从来不是虚无缥缈的誓言,而是实实在在的守护——是愿意把自己的根、自己的命,都交给她的勇气;是愿意用整个族群的信仰,去护她一生安稳的真心。
后来,玄烈的掌心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他却从不遮掩,反而时常会握着凌瑶的手,让她摸那道疤痕:“你看,这是我给你的承诺,永远都不会消失。”而那片圣脊山草原,也真的成了凌瑶的“避风港”——每当她累了,就会带着七宝们去草原上散步,看阿兽在草地上奔跑,听玄烈讲他年轻时的故事,闻着牧草的清香,感受着属于白虎族的、最踏实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