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地心摇篮
黑暗，彻底的黑暗，夹杂着沙粒摩擦飞行器外壳的簌簌声。“信天翁”如同被吞入巨兽的食道，在一条倾斜向下的狭窄通道中不受控制地滑落、翻滚。林微漾和陆司辰被安全带死死固定在座位上，承受着剧烈的颠簸和撞击，五脏六腑仿佛都错了位。
不知过了多久，下坠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沉闷的撞击巨响和剧烈的震动。“信天翁”似乎终于落到了底，侧翻着停了下来。
舱室内一片狼藉，应急灯发出惨淡的红光，警报声微弱地鸣叫着。空气中弥漫着电路烧焦的糊味和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金属、臭氧和某种陈旧气息的味道。
陆司辰强忍着眩晕和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第一时间解开安全带，摸索着抓住那块依旧冰凉的黑石板，将其紧紧抱在怀里。这是他们目前最重要的东西。
“微漾，你怎么样？”他声音沙哑地问道，在昏暗的红光中寻找林微漾的身影。
“我……我没事……”林微漾的声音带着痛楚，但也还算稳定。她挣扎着解开安全带，从侧翻的座椅旁爬了出来。
两人互相搀扶着，在倾斜的舱室内站稳。陆司辰尝试启动紧急照明和外部环境扫描，但大部分系统似乎都在刚才的撞击和之前的跃迁中损坏了，只有少数几个备用传感器还在勉强工作。
传回的画面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出他们似乎在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的地下空间里，周围是粗糙的岩壁和一些……难以辨认的、巨大的金属结构残骸。
那个冰冷的声音没有再出现，那些幽绿色的眼睛也消失不见。但一种被窥视、被囚禁的感觉，却如同冰冷的蛛网，缠绕在心头。
“必须出去看看。”陆司辰冷静地判断。待在损坏的飞行器里不是办法，而且他需要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个所谓的“摇篮”又是什么意思。
他们找到应急装备，戴上呼吸面罩（空气成分未知），拿着唯一还能正常工作的强光手电和一把能量所剩无几的手枪，费力地撬开了因为变形而卡住的舱门。
爬出“信天翁”，脚踏实地（如果这坚硬的、略带金属质感的地面能算“土地”的话），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无比宏伟、却又无比破败的地下空间。穹顶高耸，隐没在黑暗中，看不到顶端。他们所处的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平台边缘，平台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而放眼望去，四周的岩壁上，镶嵌着无数个大小不一的、如同蜂巢般的洞口，有些洞口还残留着锈蚀的轨道和吊臂，仿佛这里曾经是一个繁忙无比的地下枢纽。
更令人震惊的是，散落在平台各处和嵌入岩壁中的那些巨大的金属残骸——扭曲的骨架、断裂的管道、焦黑的装甲板……这些残骸的风格与他们所知的任何人类科技都截然不同，充满了流畅的曲线和奇异的几何结构，与“巡游者号”有几分相似，但却更加……古老，更加残破，带着一种历经浩劫的沧桑感。
这里简直像是一个……远古外星文明的巨型地下基地废墟！
“摇篮……”林微漾喃喃自语，难道指的是这个基地？
就在这时，强光手电的光柱扫过平台中央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那里，矗立着一个相对完好的、约三人高的菱形金属碑。碑体表面刻满了无法理解的符号和星图，而在碑座下方，静静地坐着一个人影！
两人心中一紧，立刻警惕起来，举起了手枪和手电。
那人影似乎察觉到了光线，缓缓地、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
手电光下，露出一张苍老得难以想象的脸。皮肤如同干枯的树皮，紧紧包裹着骨骼，眼窝深陷，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深邃，仿佛看透了无尽的光阴。他穿着一件早已褪色、但依旧能看出原本是银灰色的连体制服，与周围那些残骸的风格同源。
他看着陆司辰和林微漾，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睛，静静地打量着他们，最后，目光落在了陆司辰怀中抱着的黑石板上。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干涩、沙哑，像是几百年没有说过话，但用的却是字正腔圆的、带着某种古老韵味的汉语：
“你们……不是‘他们’。你们带来了……‘核心’。”
陆司辰和林微漾震惊地对视一眼。他会说中文？！而且认识黑石板？！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陆司辰沉声问道，枪口依旧对准对方，不敢有丝毫松懈。
“我是这里的……看守者。最后的。”老者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仿佛耗费他极大的力气，“至于这里……如你们所见，是‘巡游者’一族，在上一个纪元留下的……避难所，也是坟墓。我们称它为……‘摇篮’。”
他抬起干枯的手指，指向周围那些巨大的残骸和深不见底的深渊：“曾经，这里孕育着希望，试图在灾难中保留文明的种子。但最终……我们还是失败了。只剩下我，守着这些废墟，和……等待。”
“等待什么？”林微漾忍不住问。
老者的目光再次投向黑石板：“等待‘核心’的回归，或者……新的‘继承者’。”
他颤巍巍地站起身，走向那个菱形金属碑。他将干枯的手掌按在碑面的一个复杂图案上。
嗡……
金属碑微微震动，表面的符号和星图逐一亮起，散发出柔和的白光。紧接着，一幅巨大的、动态的全息星图，在碑体上方展开。星图中，标注着无数个文明的兴衰，以及……一条清晰的、指向遥远星系的航路，航路的终点，是一个被特别标记的、散发着温和光芒的恒星系。
“这是‘巡游者’一族最后的遗产，也是……警告。”老者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和一丝希冀，“我们失败了，但知识不应该就此埋葬。‘核心’中蕴含的力量，既能创造，也能毁灭。如何选择，在于你们。”
他看向陆司辰和林微漾，眼神复杂：“外面的世界……又到了抉择的关口了吗？所以，‘核心’才会再次被唤醒，所以……你们才会来到这里。”
他似乎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某种轮回。
陆司辰看着那幅浩瀚的星图，又看了看怀中冰冷的黑石板，感觉肩上的重量又增加了千万倍。他们不仅承载着人类的未来，似乎还触碰到了一个早已消逝的、更加古老的文明的遗志。
就在这时，整个地下空间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头顶有碎石簌簌落下！
老者脸色微变，抬头望向黑暗的穹顶，干涩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他们……追来了。‘摇篮’的屏蔽……快要失效了。”
他猛地看向陆司辰，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迫切：
“年轻人，没有时间犹豫了！‘摇篮’深处，有一艘还能启动的……小型‘星梭’。带着‘核心’，离开这里！去星图标记的终点！那里有……答案，也有……最终的考验！”
“否则，当‘他们’彻底降临，一切……都将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