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钱庄“泉州特产远期订购”的消息,在泉州城内快速传开。许多长期受王陈两家压制的商贾,看到了希望。钱庄承诺的折扣供货,以及银票的通用性,让他们涌向钱庄的泉州分号。
王延庆坐在书房里,茶水已经凉透。那张关于“远期订购”的告示,被他捏得皱巴巴。拳头紧握。他口中喃喃:“闻所未闻!”“他要搅乱整个市场!”
陈永泰同样坐立不安,在自家大厅里来回踱步。“他从哪里弄来这么多货源,而且还能持续供货,价格还那么低?这不可能!”
他们派出了最得力的手下打探消息。反馈回来的报告,让他们不寒而栗。杨昭的货物并非来自泉州本地。它们来自江南一带的新型工坊,那些工坊生产的丝绸和瓷器,品质极好,成本却远低于他们自己的作坊。“产业优化”模块,这个无形的效率引擎,保障了源源不断的低价货源。
“他正在利用我们自己的海运渠道!”王延庆终于明白了,声音发紧。“我们控制的海路,被他用来运送他的廉价货物,然后他再用我们的市场赚钱。”
陈永泰脸色苍白。“我们降低的担保费用……反而促使更多商贾出海,而那些出海的商贾,最终会购买他的廉价货物。我们正在为自己的垮台铺路!”
两位家主在一家僻静的茶馆碰面,往日的寒暄被凝重的沉默取代。
“我们无法匹配他的价格,”陈永泰说,目光停留在茶杯冒出的热气上。“我们的生产成本太高。我们的作坊,我们的传统工艺……根本无法与他江南的工厂竞争。”
王延庆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那就切断他的供货!在海上拦截他的船只,或者拒绝他的货物进入泉州港!”
陈永泰慢慢摇头。“风险太大。那样会暴露在我们朝廷面前。大乾钱庄已被皇帝授予皇商资格。任何直接阻挠,都可能被视为违抗圣意。”
“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王延庆提高了音量。“眼睁睁看着他把我们几百年的基业一点点拆散?”
“我们必须反击,但不能按照他的规则来,”陈永泰回应,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玩弄商业和金融。我们有其他优势。影响力。人脉。还有……武力。”
他们做出了决定。不再进行商业价格战。那是杨昭的战场。他们要利用自己在泉州根深蒂固的力量。
第二天,一系列看似不相关的事件开始在泉州各地发生。
首先,与王陈两家素来保持微妙平衡的当地官员,突然对大乾钱庄变得不合作。钱庄申请新建仓库的批文被延迟。与钱庄合作的商铺,遭到频繁且细致的检查。以往被忽视的小过失,现在都面临巨额罚款。
“苏管事,县衙刚发来一份新文书。他们要求全面审计我们近期为河道疏浚工程购买的土地,”钱庄的本地法律顾问向苏墨汇报,眉头紧锁。“他们声称地契存在不符之处。”
苏墨保持镇定。“向他们提供所有文件,保持完全透明。不要给他们任何理由来没收我们的资产。”
其次,两大家族开始向当地的行会和商会施压。丝绸商会,历来由王家掌控,颁布了一项新规定:任何与“未经注册”供应商(明显指向大乾钱庄的江南网络)交易的商贾,将面临严厉惩罚,包括被逐出商会,并列入本地贸易会的黑名单。
“这是企图孤立我们,苏管事,”一位与钱庄签订了远期合同的商贾,不安地传达消息。“如果我们被逐出商会,生意会受到极大影响。”
苏墨耐心听着。“告诉他们不必担心。大乾钱庄会确保他们的贸易不受影响。”
第三,也是最令人不安的,是一些最近与大乾钱庄合作的新作坊和仓库,发生了“意外”火灾和“不幸”事故。城郊一家小型丝绸作坊,刚收到钱庄为远期订单支付的大笔预付款,一夜之间神秘失火,所有存货付之一炬。几天后,一家新开的茶叶加工厂,渴望通过钱庄的新渠道销售产品,却发现其水源被不明原因截断,无法运作。
这些并非直接针对大乾钱庄的攻击,而是对任何考虑与钱庄合作者的警告。信息很明确:反抗王陈两家,后果自负。
“局势正在升级,”苏墨对他的亲信们说。“他们正在使用老一套手段:社会压力,官府阻挠,以及隐晦的威胁。”
他迅速写了一份详细报告,送往京城给杨昭。报告不仅概述了事件,还包括苏墨对当地权力动态和可能幕后黑手的分析。
京城,杨昭的书房。数据沙盘上,泉州的数据模型正在快速变化。受影响的区域和估计损失被高亮显示。系统还展示了王陈两家在当地官府和行会中日益增长的“影响力”得分,以及与钱庄合作的一些小商贾信心指数的相应下降。
“政治施压和恐吓,”杨昭轻声自语,嘴角浮现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不出所料。他们正在回到自己的舒适区。”
他早已预料到这一点。王陈两家在泉州扎根数代,拥有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和影响力,这超越了单纯的商业范畴。这是他们真正的力量,也是他们最后的底牌。
杨昭打开知识库,查阅关于“古代法律体系”、“官僚反制措施”和“舆论操控”的模块。他开始构思下一步行动。他准备的“金融杠杆”不只是金钱,更是对控制权的争夺,是建立一套让旧有体系过时的全新模式。
他调出河道疏浚工程的详细资料。尽管工人流失导致工程进度减缓,但并未停止。那群忠诚的核心劳工,受到钱庄丰厚补贴和长期就业承诺的激励,依然坚守岗位。更重要的是,这个项目在当地农户中赢得了极大的好感。
“是时候把他们的恐吓变成反击他们的武器了,”杨昭下了决定。
他向苏墨发出了一系列精确指令。这些指令并非直接对抗,而是关于舆论的微妙引导,以及利用王陈两家过度扩张的弱点。
泉州,苏墨接到新指令后,脸上浮现一抹惊讶。杨昭的策略大胆,却又逻辑严谨。它利用了王陈两家自身的行动,反过来对付他们。
第二天,大乾钱庄出人意料地发布了一项公告。
公告内容并非关于进一步降价或新的商业计划。它是一份关于河道疏浚工程的公开声明。
“由于某些不明势力的恶意干预,以及无法预料的阻碍,”公告写道,“河道疏浚工程的进度受到严重阻碍。这种延误直接威胁到周边数千户农户的生计,他们的农田仍面临洪涝风险。”
公告没有直接点名王陈两家,但暗示明确。随后,公告宣布了战略调整:
“为确保这项重要民生工程的迅速完成,大乾钱庄将对任何真诚协助清除障碍、加快工程进度的当地官员,提供丰厚奖励。此外,钱庄将设立‘民怨受理处’,任何公民都可以举报与此工程或钱庄任何民生项目相关的恐吓、破坏或官僚阻挠行为。所有可信的举报都将得到调查,钱庄将为受害者提供法律和经济援助。”
这是一次直接挑战。它将王陈两家描绘成阻碍公共利益的自私势力,而非商业对手。它还为下层官员提供了倒戈的明确诱因,并为普通百姓提供了表达不满的渠道。
公告在泉州城内掀起轩然大波。老百姓,特别是农户,感到愤怒。他们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