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区的空气里，消毒水味和能量灼烧的焦糊味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萧一躺在病床上，翘着二郎腿，光屏上正播放着星际热播剧《重生之我在星际捡垃圾》，旁边还摆着半杯没喝完的能量营养液——味道寡淡得像兑了水的纸板，但至少是巴顿偷偷给他弄来的“病号特供”，比标准配给多了点维生素。
病房门被无声地滑开，尤利西斯走了进来。他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白色便袍，衬得他金色的短发和碧蓝的眼眸更加耀眼，只是脸色依旧带着激战后的苍白，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仿佛有两簇火焰在静静燃烧。
“看来你的‘静养’很有成效。”尤利西斯看着萧一悠闲的样子，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
“不然呢？难道要像隔壁那位老兄一样，天天对着圣光典籍祈祷早日回归岗位，为圣廷流尽最后一滴血？”萧一用下巴指了指隔壁床位上一位因为训练过度导致肌肉纤维撕裂的狂热圣骑士，“卷王不得house，这是宇宙真理。”
尤利西斯对他这种混不吝的态度已经习以为常，甚至开始觉得这其中或许蕴含着某种他尚未理解的智慧。他走到床边，调出一份带着星际圣廷最高指挥部和审判庭联合加密印记的文件。
“新指令下来了。”尤利西斯的声音平稳，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萧一终于把目光从光屏上挪开，挑了挑眉：“哦？发配边疆？还是明升暗降？有没有提到我的工伤赔偿和绩效奖金？”
尤利西斯忽略了他的后半句，直接念出文件核心内容：“……即日起，萧一、尤利西斯、巴顿，组成特别行动小组‘破晓’，调往边境星域，‘铁歌要塞’，接受要塞总指挥，玛尔塔·铁砧将军的直接指挥。”
“铁歌要塞？”萧一在记忆库里搜索了一下，没什么印象，听起来像个搞重金属摇滚的地方。
“铁歌要塞位于‘破碎星环’边缘，是抵御亚空间生物侵袭和走私活动的重要前沿堡垒。”尤利西斯解释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审慎，“玛尔塔·铁砧将军，绰号‘铁娘子’，以作风强硬、纪律严明着称。她并非三大派系的明确支持者，或者说，她只忠于‘守护人类疆域’这一核心使命，对圣廷内部的政治斗争向来不屑一顾。”
“只忠于使命？”萧一咂摸了一下这句话，“听起来像个实干派，比那些整天画大饼的强点。不过，‘纪律严明’……啧，估计也是个加班狂魔。”他已经预感到自己未来的摸鱼生涯将充满挑战。
“任务目标：一、协助铁歌要塞应对近期异常活跃的亚空间威胁及潜在内部渗透。二、调查‘降临派’在边境星域的物资渠道与据点。三、评估要塞内部是否存在‘打拳派’或‘龟龟派’的过度影响力。”尤利西斯继续念道，最后补充了一句，“这份调令由最高指挥部和审判庭联合签署，伊莎贝拉审判长在其中发挥了……关键推动作用。”
文件末尾，伊莎贝拉那优雅却带着锋锐之气的电子签名清晰可见。
萧一嗤笑一声：“我就知道。这女人，一边把我们当枪使，一边还不忘把我们调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净。” 他想起之前医疗班那个只是和他多说了两句话就被调走的女修士，心里对伊莎贝拉那点隐秘的掌控欲和醋意门儿清。
尤利西斯没有对伊莎贝拉的行为做出评价，他现在更关心萧一在战斗中展现出的那些“思想闪光”。“萧一，你之前提到的，‘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以及对于‘人奸’需要‘父爱’教育的观点，我认为这触及了圣光教义中某些被忽视的核心。在这次前往铁歌要塞的途中，我希望我们能有机会更深入地探讨……”
看着尤利西斯眼中那近乎虔诚的求知欲，萧一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突突直跳。这神子怕不是走火入魔了，真把他当成什么思想导师了。
“打住！尤利西斯同志！”萧一赶紧坐直身体，摆出一副严肃脸，“理论学习要结合实际，不能空谈！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铁歌要塞的‘纪律严明’，而不是在这里研究什么扫帚和父爱！” 他心里哀叹：老子自己都是半桶水瞎晃悠，怎么教你？难道要开星际版遵义会议？
就在这时，巴顿洪亮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萧一！神子！好消息！咱们的调令批了！还有……你看谁来了！”
门被推开，巴顿端着一个巨大的餐盘，上面堆着小山一样的合成肉排和能量棒，而他身后，跟着一身审判庭高级军官制服、身姿挺拔的伊莎贝拉。
她今天似乎刻意打扮过，银白的长发盘成一丝不苟的发髻，深蓝色的制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冰蓝色的眼眸先是快速扫过病房，在萧一身上停留片刻，确认他精神状态良好后，才转向尤利西斯，微微颔首：“尤利西斯神子。”
“伊莎贝拉审判长。”尤利西斯起身回礼。
“巴顿守护者。”伊莎贝拉的目光掠过巴顿和他手中的餐盘，最后落回萧一身上，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破晓’小组的指挥官恢复得不错。”
“托您的福，暂时还能喘气。”萧一懒洋洋地靠在床头，语气带着惯有的揶揄，“尤其是托您那份‘精准’的情报，让我们有机会提前体验了次级boss的强度，为接下来的铁歌之行‘热身’了。”
伊莎贝拉精致的面容上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自然，但她迅速掩饰过去，自动过滤了萧一话语里的刺，走到床边，将一枚小巧的黑色数据芯片放在床头柜上：“关于上次伏击事件的初步调查结果。线索指向一个被‘打拳派’腐蚀的情报网络，但关键节点在被捕获前都‘意外’身亡了。”
她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眸直视萧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告诫：“铁歌要塞的情况，比‘勇气赞歌号’更复杂。玛尔塔·铁砧是个纯粹的军人，但她麾下派系林立。她的副官，克罗尔·维恩，与‘打拳派’过往甚密，掌管着要塞的后勤和情报系统。要塞内部还有一支被称为‘灰烬之子’的独立作战部队，背景神秘，直接听命于铁砧将军，对圣廷来人抱有极大敌意。”
“所以？”萧一拿起一根能量棒，咬了一口，味道像受潮的粉笔。
“所以，你们不仅要面对外部的敌人，还要时刻警惕背后的冷箭和内部的排斥。”伊莎贝拉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尤利西斯，又迅速回到萧一身上，“‘破晓’小组的名声是我在圣廷内部重要的政治资本，我不希望它过早陨落。我会在舆论上继续支持你们。另外……”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声音压低了些：“我安排了一支直属的审判庭战术小队，代号‘银棘’，以技术交流的名义同期前往铁歌要塞。他们明面上受要塞节制，但在关键时刻……会优先响应你的需求。”她特意强调了“你的”两个字。
萧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这支“银棘”小队，是援军，是监视，还是伊莎贝拉伸向铁歌要塞的触手？或许三者皆有。
“审判长大人真是深谋远虑。”萧一笑了笑，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讽刺，“不过，我这个人自由散漫，怕指挥不好您手下的精锐，万一给您丢了人……”
“我相信你的能力，更相信你的……运气。”伊莎贝拉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静，“毕竟，你总是能用各种‘出人意料’的方式解决问题。预祝各位在铁歌要塞……一切顺利。”她特意在“出人意料”上加重了语气。
说完，她对尤利西斯再次点头致意，然后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坚定，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冷冽的幽香。
巴顿看着关上的房门，挠了挠他刺猬般的短发：“审判长大人……好像也没传闻中那么不近人情？还特意来看你。”
尤利西斯看着门口，若有所思。
萧三下两下把能量棒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她不是来看我，是来给她投资的‘资产’做最后的风险评估和加固措施。巴顿，下次她再来，记得问问‘银棘’小队有没有带什么土特产，这能量棒快把我吃吐了。”
几天后，一艘外表看起来有些老旧，但内部维护得相当不错的中型武装运输舰“坚韧号”，承载着“破晓”小组和他们的少量装备，悄然驶离了“勇气赞歌号”，航向遥远的“破碎星环”。
舰桥上，萧一穿着皱巴巴的常服，看着窗外那颗逐渐缩小的、如同伤痕累累巨兽般的母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所以说，我们这趟算是公差？津贴怎么算？食宿标准有没有提升？铁歌要塞的食堂味道怎么样？”他扭头问旁边正在光屏上快速浏览铁歌要塞防御结构和人员构成的尤利西斯。
“根据《圣廷外勤人员管理条例》第7章第3条，跨星域执行高危任务，享有基础津贴150%加成，伙食标准提升至b级，住宿条件视驻地情况而定。”尤利西斯头也不抬，流畅地回答，他现在对这些规章条款熟悉得令人发指。
“b级伙食？”萧一眼睛微微一亮，“听说有概率分配到天然食物？”
“概率低于百分之三，大部分是高级合成材料。”尤利西斯打破了她的幻想，然后抬起头，表情严肃，“萧一，我们此行责任重大，铁歌要塞位于冲突前沿，根据情报，近期亚空间活动频率增加了两倍，而且出现了新的生物变种……”
“停！打住！”萧一立刻抬手制止，“责任再大，也得先保障基本生存需求不是？不然哪有力气责任？这可是……呃，基本常识！”他差点又把那个名字溜出来。
尤利西斯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物质保障是维持战斗力的基础。圣廷有时过于强调精神力量，忽视了物质层面的合理需求，这或许是一种偏差……”
萧一：“……” 得，又触发了他的哲学思辨模式。
巴顿倒是很兴奋，他正在保养他那面经过“勇气赞歌号”技师紧急修复并做了抗腐蚀强化的塔盾：“听说铁歌要塞那边实战机会多，怪物也比这边的凶！正好拿它们试试我这面新盾的强度！”
航行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枯燥的跃迁中度过。萧一充分利用这段时间，不是在舱室里“深度冥想”，就是在有限的娱乐区闲逛，偶尔去训练场，尝试着更精细地操控体内那股暗灰色能量。他发现，经历了与“殉道者魔像”的硬碰硬，以及后来对兽群使用“大饼子给五百”后，这股能量似乎更加“听话”了，但也更能感受到其深处那种对秩序、对权威、对固有规则的潜在“否定”与“解构”倾向，这让他有点心里发毛。
尤利西斯则几乎成了“坚韧号”资料室的常驻人口，除了研究铁歌要塞和“破碎星环”的军事报告，就是查阅各种涉及古代哲学、社会结构演变的典籍，试图为萧一的“惊人之语”构建一个完整的理论框架，经常看得如痴如醉，又时而困惑不已。
巴顿则再次展现了他强大的社交能力，很快就和“坚韧号”上那些同样不太讲究斯文礼仪的船员和陆战队员们称兄道弟，酒量更是赢得了广泛尊重。
平静的航程在预计抵达铁歌要塞的前一天被打破。
“坚韧号”刚刚结束一次长距离跃迁，舰体还带着脱离通道时的轻微震颤，刺耳的战术警报就毫无预兆地响彻全船！
“警告！探测到高强度亚空间信号！”
“警告！信号源快速接近！数量三……不，五个！”
“警告！识别为高速突击型‘剃刀鳐’！它们冲着我们来了！”
萧一正梦见自己终于在铁歌要塞找到了一个无人打扰的角落准备摸鱼，直接被警报惊得从床上弹了起来。
“淦！还有没有王法了！连出差路上都要搞突击检查？”他骂咧咧地套上作战服，抓起拳套就往外冲。
舰桥气氛紧张，老成的船长紧盯着战术屏幕，脸色难看：“是‘剃刀鳐’！它们怎么会出现在主航道附近？而且像是早就埋伏在这里！”
主屏幕上，五只体型修长、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灰色蝠鲼、边缘闪烁着危险能量刃的亚空间生物，正以极高的速度从不同方向朝着“坚韧号”包抄而来！它们是着名的舰船杀手，擅长利用速度和锋利的能量翼刃切割舰体。
“是有人泄露了我们的航线！”尤利西斯已经赶到，语气冰冷。巴顿也全副武装地跟了上来，塔盾重重顿在甲板上。
“妈的，肯定是‘降临派’那群阴魂不散的家伙！”巴顿怒吼。
“现在不是追查的时候！”“坚韧号”的船长吼道，“护盾全开！火力拦截！不能让它们近身！”
舰炮轰鸣，密集的弹幕试图封锁“剃刀鳐”的突击路径。但这些怪物异常灵活，如同鬼魅般在弹幕中穿梭，只有两艘被爆炸的余波擦伤，速度稍减，另外三艘已经突破了火力网，能量翼刃亮起刺目的白光，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斩向“坚韧号”的引擎和舰桥部位！
“来不及了！”船长看着急速放大的怪物身影，脸上闪过一丝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粗壮的、带着灼热高温的等离子光柱，如同神之裁决，从“坚韧号”侧前方的虚空深处猛然射出，精准地命中了一艘即将撞上舰桥的“剃刀鳐”！
“轰！！！”
那艘“剃刀鳐”甚至连悲鸣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在耀眼的等离子爆炸中化为了宇宙尘埃！
紧接着，又是两道稍细一些但同样精准的等离子光束，将另外两艘威胁最大的“剃刀鳐”凌空打爆！
剩余的两艘“剃刀鳐”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住了，动作一滞。
而这时，一艘战舰的身影，如同沉默的冰山，从虚空中缓缓浮现。
它通体呈现暗哑的钢灰色，舰体线条硬朗、棱角分明，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无数炮塔、导弹发射井和能量武器阵列，透露着纯粹为战争而生的冰冷与强悍。舰首喷涂着一个简单的徽记：交叉的铁锤与齿轮，下方是“铁歌要塞”的字样。
“‘铁砧’级重型护卫舰，‘不屈号’。”船长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敬畏的神色，“是铁歌要塞的巡逻舰队！”
一个略带沙哑、充满权威感的女声，通过通用频道接入“坚韧号”：
“‘坚韧号’，这里是铁歌要塞巡逻舰队，玛尔塔·铁砧将军麾下。已清除你舰周边威胁。请跟随导航信标，我们将护送你们前往铁歌要塞。”
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意味：
“另外，转告‘破晓’小组的各位——铁歌要塞不养闲人，也不欢迎麻烦。希望你们名副其实。”
通讯切断。
“坚韧号”舰桥上一片寂静。
萧一掏了掏耳朵，看向尤利西斯和巴顿，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听见没？不养闲人，不欢迎麻烦。”
“得，这‘铁娘子’给咱们的下马威，还真是……够硬核。”
“我对这个新‘工地’，突然有点‘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