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之矛”号的日子，像是一潭死水。萧一被圈在所谓的“特别观察区”，每天对着光秃秃的金属墙壁，感觉自己快要变成一块人形背景板。唯一的消遣，就是研究天花板能量回路的纹路，试图找出点规律，或者干脆在脑子里复盘地球上看过的各种宫斗剧、职场生存指南——他发现，这玩意在星际时代、宗教审判庭背景下，居然他娘的同样适用！
审判官阿纳斯塔修斯自那次密室谈话后就没再露面，但萧一能感觉到，那双冰冷的眼睛，或者说这艘船本身的眼睛，从未停止过对他的审视。他知道，自己那声“爸”顶多算是争取到了一个死缓，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家伙，尤其是那个脸上写满“老子虔诚，老子牛逼，老子看你不爽”的副审判官凯尔文，绝不会让他安生。
萧一正在那间屁大点的活动室里，进行每日必需的体能维持。他没动用圣光，只是打着一套最基础的蓝拳格斗套路，动作舒缓，重在活动关节，保持肌肉记忆。没办法，地方太小，稍微激烈点就得撞墙。
活动室的门无声滑开，凯尔文带着两个跟班，像三尊黑塔似的堵在门口，瞬间让本就不宽敞的空间显得更加逼仄。
“编号9527！”凯尔文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刺耳又冰冷，“立刻停止你的危险行为！”
萧一缓缓收势，转过身，脸上挂起标准的、带着点茫然和无辜的“配合式”微笑：“副审判官阁下？我在进行被批准的日常体能训练，有什么问题吗？”
“被批准？”凯尔文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弧度，“谁批准的？以何种标准批准的？你的动作，幅度过大，频率异常，极易引动体内不稳定的亚空间能量，对舰船精密设备和抑制力场构成潜在威胁！根据内部安全条例第7章第3条补充细则，我有权要求你立即停止，并记录违规一次！”
又是狗屁倒灶的细则！萧一心里骂娘，脸上却依旧恭敬：“阁下，我只是在活动筋骨，绝对没有引动任何能量。您看，我这动作，比公园里老大爷打太极还慢，怎么可能构成威胁？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凯尔文上前一步，眼神锐利得像要剜下萧一一层皮，“你对圣光的理解浅薄，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更是粗糙不堪！这些看似普通的动作，在你身上就是潜在的风险源！立刻停止，否则我将采取强制措施！”
他身后的两名跟班配合地握紧了腰间的力场束缚器。
萧一看着凯尔文那副“我说的就是真理”的嘴脸，心里的小火苗蹭蹭往上冒，但理智告诉他，硬刚不明智。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只见萧一脸上那点恭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委屈和不忿的表情，他微微提高音量，确保走廊里可能路过的人也能听见：
“副审判官阁下！您可以质疑我的过去，可以审查我的力量，但我对圣光的虔诚，对蓝拳信条的坚守，不容置疑！您说我的动作不规范，可能引动能量，我接受批评！但空口无凭，您身为副审判官，经验丰富，想必对圣光引导和肉体锤炼有着极深的造诣！”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被激将后的“倔强”：“既然您认为我的锻炼方式存在‘风险’，那不如……请您亲自指导我一下？让我看看，什么样的动作，才算是符合‘净化之矛’号安全标准的、不会引动能量的‘标准锻炼’？也让我这‘粗浅’之人，学习学习真正的‘规范’！”
指导？他凯尔文是“清道夫”的审判官，擅长的是侦测、审讯、净化，是运用各种设备和规则去对付异端，不是他妈的专业健身教练或者格斗教官！蓝拳圣使那套刚猛爆裂的战斗风格，他有所了解，但那玩意儿是杀敌用的，跟“安全锻炼”有半毛钱关系？
拒绝？那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刚才是在胡扯，是在故意找茬？而且对方口口声声“学习规范”、“接受指导”，姿态放得这么“低”，他要是拒绝，反而显得自己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甚至……怕了？
凯尔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骑虎难下。他盯着萧一，眼神像是要喷火，但萧一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和“被误解的委屈”，演技堪称影帝。
周围似乎有若有若无的视线从其他方向扫过来，显然是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其他船员或守卫的注意。
凯尔文牙关紧咬，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既然你‘虚心求教’，那我就指点你一二！”
他不能退，退了面子就丢大了。他决定随便演示几个最基础的、毫无技术含量的伸展动作，赶紧把这恶心人的环节糊弄过去。
然而，萧一会让他如愿吗？
就在凯尔文板着脸，准备做一个侧身伸展的示范动作时，萧一突然“惊讶”地开口：“阁下！您这个起手式……好像有点不对啊？”
凯尔文动作一僵。
萧一不等他反应，立刻凑上前，脸上带着“我发现问题”的兴奋：“根据《圣廷基础体能训练纲要（第七修订版）》第三章第二节的描述，侧身伸展时，为了确保脊柱稳定性和能量回路顺畅，肩胛骨应该向内微收，核心收紧幅度要比您这个大百分之十五左右！您看，是不是这样？”
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做出了一个极其标准，甚至标准到有点夸张的侧身伸展动作，每一个细节都精准地卡在了《纲要》的描述上——这还得感谢身体原主那扎实到刻进dNA的基本功。
凯尔文懵了。他哪记得什么狗屁《纲要》第几章第几节？他做动作全凭感觉！
萧一却没打算放过他，继续“热情”地指点：“还有您这呼吸！纲要上强调，伸展时需配合深长腹式呼吸，以促进能量循环。您这呼吸太浅了，胸式呼吸容易导致肩颈紧张，长期下来对颈椎不好，还可能影响圣光感知的灵敏度！来，跟我学，吸气……沉入丹田……呼气……缓慢均匀……”
他像个最负责的教练，围着凯尔文，嘴里啪啦引经据典，手上还比划着，把凯尔文那个简单的伸展动作批得一无是处。
凯尔文被他搞得心烦意乱，动作更加僵硬变形。他想发火，可萧一每一句都引用“官方文件”，态度“诚恳”，他要是发火，不就坐实了自己不懂装懂、胡乱指责？
更绝的是，萧一在“指导”过程中，看似无意，实则精准地利用身体遮挡和细微的步伐移动，总是能“恰好”让凯尔文在变换动作时，手肘或者膝盖撞到活动室坚硬的金属墙壁上。
“砰！”一声闷响，凯尔文手肘结结实实撞在墙上，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哎呀！阁下小心！”萧一一脸“关切”，“这活动室确实太小了，伸展不开！都怪我，没提前提醒您！您没事吧？”
凯尔文脸色铁青，咬着牙：“没事！”
他强忍着疼痛，继续做下一个动作。结果在萧一“细心”的“步伐引导”下，脚下一绊，身体一个趔趄，额头又“咚”一声磕在了旁边的器械棱角上，顿时鼓起一个大包。
“阁下！您看这……这地方实在太狭窄了！根本不适合做标准指导啊！”萧一痛心疾首，“要不今天就算了？等以后有机会，找个宽敞地方，我再好好向您请教？”
凯尔文捂着额头上的包，感觉手肘和膝盖也火辣辣地疼，看着萧一那张写满“无辜”和“歉意”的脸，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难道能说“不行，今天必须在这把你练趴下”？那他成什么了？
最终，凯尔文只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今天就到这里！”然后带着两个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肩膀直抖的跟班，灰头土脸、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开了活动室，背影充满了憋屈和狼狈。
萧一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口，脸上的“关切”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笑。
“跟老子玩指导？玩死你！”他揉了揉刚才为了做标准动作也有点发酸的肌肉，心情舒畅地继续他的“老年太极操”。
第一次穿小鞋，凯尔文不仅没成功，反而把自己搞得鼻青脸肿，丢人现眼。消息很快在底层船员和小部分守卫中传开，成了大家枯燥生活中的一则笑谈。凯尔文对此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几天后，在一次例行的、由多位副审判官共同参与的“收容对象精神状态评估会”上。与会者除了几位副审判官，还有几名负责记录和提供技术分析的文书和技术官，加起来有十几号人。会场气氛严肃。
萧一作为“被评估对象”，坐在房间中央的一把特制椅子上，接受各种询问和观察。
凯尔文觉得机会来了。在轮到他提问时，他没有问常规的精神稳定性或能量控制问题，而是突然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盯住萧一，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庄严和质疑：
“编号734，萧一！根据多方报告显示，你体内蕴藏的所谓‘圣光’，其性质与圣廷正统记载存在显着差异，能量反应过于……纯粹，甚至带着一种不容于现行体系的‘异质’性！”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试图在气势上压倒萧一：“圣光，乃是亿万信徒信念与亚空间调和之伟力，理应包容而浩瀚！而你之力，却如此极端排他！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你所谓的‘虔诚’，是否只是一种伪装？你力量的根源，是否真的源自对圣光的信仰？还是……某种未知的、更具欺骗性和危险性的东西？！”
这一顶帽子扣得极大！直接质疑萧一力量的根源和信仰的纯洁性，这要是坐实了，就不是观察评估的问题了，直接可以上火刑柱！
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萧一身上，几位副审判官也露出了思索和审视的神情。凯尔文嘴角微微勾起，他相信，在这种公开场合，面对如此尖锐的信仰质疑，萧一要么会慌乱失措，要么会激烈辩驳，无论哪种，都会落入他的节奏，暴露出更多“问题”。
然而，萧一的反应，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见萧一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被质疑的愤怒或慌张，反而是一种……带着淡淡悲悯和无比坚定的平静。他甚至没有看凯尔文，而是目光扫过在场的其他人，最后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着那冥冥中的圣光。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抚平人心的力量：
“凯尔文副审判官……您说得对，我的圣光，确实与常见的有些……不同。”
他承认了！？凯尔文一愣，随即狂喜，以为萧一扛不住压力要认罪了。
但萧一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我也曾困惑，为何我感受到的圣光，如此炽热，如此纯粹，容不得半点杂质与污秽。”萧一的声音带着一种追忆和感悟，“它不像浩瀚海洋，包容万物；它更像……一柄被投入熔炉，千锤百炼后形成的利剑！它的存在，不是为了滋养，不是为了调和，而是为了……斩断！斩断一切扭曲，斩断一切罪恶，斩断一切试图玷污人类文明存续的黑暗！（愿圣光忽悠着你，你就信吧，一信一个不吱声）”
他猛地将目光投向凯尔文，眼神锐利如他描述的那柄利剑：“您问我力量的根源？我告诉您，它的根源，就是我内心深处，对守护脚下土地、让同胞得以安居乐业最朴素、最不容置疑的信念！是对那些背叛族群、出卖灵魂者最彻底的憎恶！是对圣光‘净化’本意最极致的追求！（正得发邪！骄傲脸）”
他站起身，尽管有抑制力场，但他周身似乎都隐隐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纯粹到令人心悸的气息。
“您说它排他？没错！它排斥一切异端与罪恶！它排斥一切妥协与背叛！这难道不是圣光赋予我们蓝拳圣使最根本的职责吗？！难道在您看来，对敌人包容，对罪恶调和，才是真正的‘虔诚’？！”
萧一反客为主，声音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敲在在场众人的心头上。他将自己力量的“异常”，完美地包装成了对圣光“净化”本质的极致践行，把自己放在了扞卫信仰纯洁性的道德制高点上！
相比之下，凯尔文那种纠缠于能量性质差异的质疑，反而显得格局太小，甚至有点……对“激进净化派”的不理解和隐晦打压？
会场内一片寂静。几位副审判官眼神闪烁，显然在快速思考。那些文书和技术官更是被萧一这番掷地有声的“信仰宣言”震住了，看向他的目光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好奇甚至是一丝敬意？
凯尔文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言辞在萧一那套“极致净化论”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他如果再纠缠下去，恐怕就要被扣上“同情异端”、“质疑净化本质”的帽子了！
他脸色煞白，额角渗出冷汗，最终只能悻悻地坐下，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诬陷不仅失败，反而助长了萧一的声势，让他在一部分中下层“清道夫”成员心中，留下了一个“信仰极端纯粹、意志坚定”的复杂印象。
连续两次吃瘪，凯尔文几乎要气疯了。但他还不死心，又搞了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结果无一例外，都被萧一用各种或阴阳怪气、或站在道德制高点、或利用规则的方式轻松化解，反而把自己恶心得够呛。
萧一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你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嘚瑟样”。
就在凯尔文黔驴技穷，琢磨着是不是要动用更极端的手段时，审判官阿纳斯塔修斯的命令下来了。
不是对萧一的处理决定，而是一份调令和任务简报。
凯尔文被临时抽调，去负责另一项“外围肃清”任务，即刻出发。而萧一，将继续留在“净化之矛”号，接受“进一步的深度评估”，并由副审判官伊莎贝拉主要负责。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阿纳斯塔修斯对凯尔文连续搞事能力的不满，直接把他踢开了。虽然没明说，但无疑是打了凯尔文一记响亮的耳光。
接到调令的凯尔文，脸色灰败，看向萧一所在区域的方向，眼神充满了怨毒和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而萧一，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只是悠闲地躺在冰冷的床上，翘着二郎腿。
“啧，这就受不了了？段位还是太低啊。”他咂咂嘴，有点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