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以西的曹军大寨，中军大帐的烛火被夜风吹得忽明忽暗。曹操按着腰间的倚天剑，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帐内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燃到了尽头，只剩下一缕青烟在案几上空盘旋。
“成大器……”曹操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裹着冰碴，“曹仁、曹洪新败，曹纯被俘，三万精锐折损过半。我用兵十余年，还没吃过这样的亏。”
帐下诸将皆垂首不语。乐进按着左臂的箭伤，甲胄上的血渍已凝成黑褐色；夏侯渊立得笔直，却时不时瞟向帐外——昨夜劫营惨败的士兵刚被收拢，此刻正蹲在篝火旁舔舐伤口，铠甲碰撞声里满是颓唐。
郭嘉斜倚在榻上，咳嗽了两声，绢帕上染开一点猩红。他笑着将绢帕塞进袖中，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主公莫恼。成大器能连胜两阵，不过是占了‘出其不意’四字。他料定主公急于复仇，才敢设下反伏击。如今双方兵力相当，该轮到咱们以不变应万变了。”
“奉孝有何高见？”曹操抬眼看向他。
郭嘉坐直身子，手指点向案上的地图：“彭城地势低洼，四周皆有水源。成大器新得三万援军，锐气正盛，必然想速战速决。主公可严守大寨，再派一队轻骑袭扰其粮道——管亥的青州兵虽勇，却不善后勤，只要断了他们的粮草，不出十日，成大器必不战自乱。”
荀攸在旁摇头：“奉孝此计虽妙，却忘了一事。成大器麾下有贾诩，此人最善洞察人心。他必已料到我军会袭扰粮道，定会派重兵护卫。不如反其道而行：明着派乐进将军去劫粮，实则令曹仁将军率五千精兵，沿泗水南岸直插成大器中军左翼。”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地图上的一处峡谷，“此处名为‘落马坡’，两侧皆是峭壁，若在此处设伏，定能撕开一道口子。”
程昱一直抚着胡须沉默，此时忽然开口：“公达之计过于险仄。落马坡距成大器大营不过十里，一旦被贾诩察觉，曹仁将军便会陷入重围。依我之见，当以‘稳’为主：令夏侯渊将军率三万大军屯于彭城以西，与成大器对峙；再令李通将军沿芒砀山布防，断绝其西退之路。待其粮草耗尽，再以雷霆之势猛攻，方为万全之策。”
帐内陷入沉默，烛火映着曹操阴晴不定的脸。他忽然抓起案上的酒樽，一饮而尽，酒液顺着胡须滴落在锦袍上：“三位先生所言皆有道理。但成大器不是寻常对手，他敢放言‘重创’我军，必有后手。”
他走到帐门口，望着远处成大器大营的灯火，那些灯火连成一片，像条蛰伏的巨龙。“传我将令：乐进率五千骑佯攻粮道，务必造出声势；曹仁带五千精兵暗藏落马坡，待乐进与敌军交火，即刻突袭左翼；曹洪引军压阵，若乐进得手，便全军出击！”
成大器的大营里，火把照得如同白昼。管亥的青州兵正与原有兵马交接防务，那些握着铁叉、背着硬弓的士兵，脸上还带着征尘，却难掩眼中的悍勇。李儒站在帐外，青色官袍被风掀起，他望着彭城城楼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
“文忧远道而来，辛苦了。”成大器掀开帐帘走出，身后跟着贾诩。
李儒转身拱手：“主公放心，三万援军未失一兵一卒。只是沿途见曹操在芒砀山增设了关卡，恐怕是想断我军退路。”
“他想断，我偏不让他断。”成大器拍了拍他的肩膀，“进帐说话。”
中军大帐内，将领们围着巨大的沙盘而立。太史慈的长枪斜靠在帐柱上，枪缨上的血珠已干成暗红；张合正用手指在沙盘上勾勒路线，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周仓捧着大刀，环立在侧。
“诸位，”成大器拿起木杆指向沙盘上的彭城，“徐晃将军以三万兵力死守彭城两月，挡住了曹操十万大军，这份功劳，当记头功。如今我军汇合了管亥、文忧的三万兵马，总兵力已达九万，与曹操的十万大军不相上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曹操根基深厚，想一战全歼绝无可能。但这一战，必须打疼他，让他十年内不敢再窥伺青徐！”
帐内响起一阵低喝，周仓将大刀一扬，大声道：“主公说得对！末将愿带锐士营为先锋，直取曹操中军！”
贾诩摇了摇头：“周将军稍安。曹操新败，必会谨慎行事。他帐下郭嘉、荀攸皆是智计百出，今夜劫营不成，明日必有后招。”
李儒接过话头：“文和先生所言极是。曹操最善用‘虚实’二字，昨日曹仁、曹洪是实，今夜曹纯是虚，明日他定会再弄出些动静，让我军难辨真假。”
太史慈上前一步：“依末将看，不如先发制人。末将领五千轻骑直扑夏侯渊大营，搅得他鸡犬不宁，看曹操还如何布局！”
“不可。”张合摇头，“曹操用兵沉稳，定会早有防备。我军若贸然出击，怕是会中埋伏。”
成大器看着沙盘上交错的线条，忽然笑道：“曹操想让我们猜他的心思，我们偏不猜。文和，你说曹操明日会先动哪一路？”
贾诩指尖点向沙盘上的泗水：“必是粮道。管亥将军的青州兵虽勇，却不擅护粮，这是我军最大的弱点。”
“既然他要打粮道的主意，我们就给他准备一份大礼。”成大器拿起木杆，在沙盘上重重一点，“周仓，你带五千锐士护粮，故意露出破绽，引诱敌军来劫。”
“主公是想设伏？”周仓眼睛一亮。
“不止。”成大器转向太史慈，“子义率八千骑兵，绕到落马坡左侧埋伏。若敌军来劫粮，你不必救援，直接奔袭曹操的左翼大营。”
他又看向张合：“儁乂带一万步兵，沿芒砀山余脉推进，堵住曹操西退的路线。记住，只守不攻，让他以为我们想断他后路。”
最后，他望向管亥和李儒：“管将军率两万青州兵正面列阵，摆出决战的架势；文忧先生坐镇中军，调度各路兵马。”
众人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成大器和贾诩。贾诩望着沙盘，忽然笑道：“主公这招‘声东击西’，怕是要让曹操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想断我粮道，我就端他老巢。”成大器拿起佩剑，剑鞘上的绿松石在烛火下泛着光，“文和，你说曹操会不会亲自来劫粮？”
贾诩摇头：“曹操多疑，必派部将前来。依我看，来的会是乐进——此人勇猛有余，智计不足，最适合当这个诱饵。”
次日清晨，曹军大寨果然响起了号角声。乐进率领五千骑兵，打着“劫粮”的旗号，沿着泗水北岸疾驰。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远远望去，像是一条黄蟒在原野上穿行。
周仓按成大器的吩咐，故意将粮车摆得稀稀拉拉，护粮兵也懒懒散散，有的坐在地上啃干粮，有的靠在车边打盹。
“将军，你看他们！”一名曹兵指着远处的粮队，忍不住笑道，“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
乐进勒住马，眉头却皱了起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成大器连败两阵，不可能如此大意。
“再往前探！”他沉声道。
就在此时，粮队后方突然响起一阵呐喊。周仓提着大刀冲出，护粮兵瞬间列成阵势，刀枪如林。
“乐进！你中了我家主公的计了！”周仓声如洪钟，大刀一挥，将最前排的曹兵劈成两半。
乐进心中一沉，知道果然有诈，当即下令：“撤！”
可已经晚了。两侧的密林里射出无数箭矢，曹兵纷纷落马。周仓率军掩杀过来，锐士营的士兵个个以一当十，很快将曹兵冲得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落马坡方向传来震天的喊杀声。夏侯渊按曹操的吩咐，正率军埋伏在坡上，见乐进与敌军交火，立刻下令突袭。
“杀！”五千精兵从峭壁后冲出，像潮水般扑向成大器的左翼。
可他们刚冲到坡下，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坡下空无一人，只有几面插在地上的旌旗在风中摇晃。
“不好！中计了！”夏侯渊脸色骤变。
话音未落，两侧的峭壁上滚下无数巨石，砸得曹兵哭爹喊娘。张合的声音从崖顶传来：“夏侯渊！你家主公在帐中饮酒，却让你来送死，真是可怜！”
夏侯渊又惊又怒，正想率军撤退，却见太史慈的骑兵从侧面杀来，马蹄踏过之处，血肉横飞。
“夏侯渊休走！太史慈在此！”长枪如龙，直取于禁咽喉。
夏侯渊仓促应战，不到十回合便被挑落马下，幸得亲卫拼死相救，才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残兵狼狈而逃。
消息传到曹军大营时，曹操正在案前批阅军报。他看着溃兵带回的夏侯渊，指节捏得发白。
“废物！都是废物！”他猛地将头盔摔在地上，头盔撞在铜鹤香炉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郭嘉咳得更厉害了，他用绢帕捂着嘴，低声道：“主公息怒。成大器这招‘围点打援’，确实厉害。但他主力尽出，中军必定空虚，这正是我军的机会。”
“机会？”曹操冷笑，“他连落马坡都算到了，中军怎会没有防备？”
“主公忘了彭城的徐晃？”荀攸忽然开口，“徐晃与成大器曾有嫌隙，若派人劝降，许以高官厚禄，他未必不肯归顺。只要徐晃打开城门，成大器的中军便会腹背受敌。”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公达此计甚妙！谁愿去劝降徐晃？”
帐下走出一名谋士，正是蒋济。他拱手道：“某愿往。”
曹操点头：“好。你带上我的亲笔信，若能说降徐晃，我保你封侯。”
蒋济领命而去，曹操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对夏侯渊道：“妙才，你率五万大军随后跟进，若徐晃肯降，便趁机夺取彭城；若他不肯降，就……”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彭城城楼，徐晃正凭栏远眺。他看着成大器的大军与曹军厮杀，眉头紧锁。身边的副将廖化低声道：“将军，主公连胜两阵，气势正盛。咱们不如开城接应，共破曹操？”
徐晃摇头：“不可，曹操善于用兵，曹营谋士卓绝，现在出城恐有所失！”
正说着，城下传来一阵呼喊。蒋济骑着马，举着曹操的亲笔信，在城下喊道：“徐公明将军！曹丞相有信给你！”
徐晃接过信，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公明若肯归顺，可封平南将军，镇守徐州。若执迷不悟，城破之日，玉石俱焚。”
他冷笑一声，将信撕得粉碎：“告诉曹操，我徐晃生忠心耿耿，绝不会降！”
蒋济脸色一变，正想再说些什么，城上突然射来一箭，擦着他的耳边飞过，钉在身后的树干上。
“滚！”徐晃的声音在城楼上响起。
蒋济不敢久留，调转马头便走。徐晃望着他的背影，对副将道：“传令下去，加强戒备。曹操必定会攻城。”
蒋济回报曹操，说徐晃不肯投降。曹操怒不可遏，当即下令夏侯渊攻城。
五万曹军推着云梯，扛着撞木，向彭城发起猛攻。城楼上的箭雨如飞蝗般落下，滚木礌石不断砸下，曹兵死伤惨重。
夏侯渊亲自擂鼓助威，曹兵踩着同伴的尸体，一次次爬上云梯，又一次次被打退。
激战到黄昏，彭城城墙下已堆满了尸体，护城河被鲜血染红，变成了一条红河。
就在此时，成大器的大军突然从侧面杀来。太史慈的骑兵像一把锋利的刀，直插曹军后队；张合的步兵则堵住了曹军的退路；管亥的青州兵更是悍不畏死，挥舞着铁叉冲进曹兵阵中，杀得血肉横飞。
曹操没想到成大器会突然来袭，顿时阵脚大乱。他想下令撤退，却被周仓率军缠住。周仓的大刀舞得如风车一般，所过之处，无人能挡。
“曹操！拿命来！”周仓声如巨雷，一刀劈向曹操。
曹操身旁的许褚挺刀迎战，两人战在一处。许褚虽然勇猛，却架不住大军冲杀，渐渐落入下风。
就在这危急关头，郭嘉突然喊道：“主公！东南角有缺口！”
曹操抬头一看，果然见东南角的曹兵阵脚松动，当即下令：“全军向东南角突围！”
许褚虚晃一刀，护着曹操向东南角冲去。夏侯渊、曹洪等人紧随其后，拼死杀出一条血路。
成大器见曹操要逃，当即下令：“追！”
大军一路追杀，直到深夜才收兵。这一战，曹军折损了五万余人，粮草军械损失无数；成大器的军队也损失了两万多人，但总算重创了曹操，达到了战略目的。
彭城城外，成大器的大营里灯火通明。将领们围着篝火，举杯庆祝。周仓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太史慈的肩膀喊：“子义！下次打仗，咱们还一起冲锋！”
太史慈笑着推开他：“你这莽夫，小心喝醉了误事。”
成大器和贾诩站在帐外，望着远处的星空。贾诩笑道：“主公，这一战过后，曹操至少三年内不敢再犯青徐。”
成大器点头：“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曹操根基深厚，很快就能恢复元气。我们要趁此机会，先扫平袁术，再巩固青徐，积蓄力量。”
他转身走进大帐，拿起案上的地图，目光投向中原的方向。那里，将是他与曹操最终决战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