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睿背靠烟囱,呼吸急促,尾戒上的光越来越亮。影卫首领的剑尖离他咽喉只差一寸,身后八方人影围定,无路可退。
叶清欢走上前,脚步不重,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她没说话,药罐贴着手腕,温热持续传来,像是有东西在体内缓缓流转。她闭了下眼,再睁时,目光已沉得能照进人魂里。
“三日前子时,西郊破庙。”她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你从地窖取出‘噬魂蛊母鼎’,用三百童男精血喂养七夜,每日子时割腕祭鼎,左臂内侧那道新疤还在渗血。”
萧景睿瞳孔一缩。
一名影卫上前,呈上一块染黑的陶片,边缘刻着扭曲符文。另一人递出半张烧焦的名单,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孩童姓名与籍贯。
“十日前,皇帝药膳中的‘安神散’被换成‘迷魂引’,是你亲手调包。”她继续说,“你让太医院那个老家伙以为是贵妃动的手,实则你早就在他书房藏了半瓶毒引,等风头一过,再嫁祸给他。”
又一份药包被打开,灰白色粉末洒出,气味微甜带腥。影卫验过后点头。
“还有十二年前冬月十五。”她的声音冷了下来,“你推太子入御花园寒池,池底埋着西域寒虫卵,专噬阳气。你以为那场寒疾会让他活不过十八岁,结果他撑下来了,还靠着药王谷的暖玉压住病根。”
萧景琰站在她侧后方,药杵拄地,鸦青色衣摆被风吹得微动。他没看萧景睿,只淡淡道:“那天我看见你站在池边笑了。”
萧景睿猛地抬头,脸色发青:“你们懂什么?父皇眼里从来就没有我!他只关心那个病秧子太子,连我练武都要管——‘次子不必习战’?凭什么!”
“所以你就用蛊?”叶清欢问,“用毒?用死人?就为了证明你比他强?”
“我不需要证明!”他吼出来,尾戒光芒暴涨,皮肤下似有虫蚁游走,“我是嫡次子!我比他清醒!比他狠!比他更适合坐那个位置!”
话音未落,他周身忽然泛起一层暗红雾气,经脉鼓胀如绳索勒肉。影卫首领立刻提剑逼近,却被萧景琰抬手拦住。
“别动。”他说,“他在催蛊自爆。”
叶清欢望气术扫过,只见萧景睿体内气机早已破碎不堪,五脏泛黑,心口一团紫焰般的东西正在跳动——那是蚀心蛊的核心,已经和心脏长在一起。
“你早就中了自己的蛊。”她轻声说,“你以为你在控制别人,其实从三年前开始,你就已经被反噬了。每次施术,都在烧你的命。你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你自己想说的。”
萧景睿喘着气,嘴角咧开一个笑:“那又怎样……只要我能杀了你们,只要我能进宫……父皇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他抬起手,指尖掐诀,红光将要爆发。
萧景琰药杵猛地下压,寒气如网罩下,瞬间封住屋顶方圆三丈。萧景睿动作僵住,红雾凝滞在空中,像被冻住的血丝。
“你从未赢过。”萧景琰走近一步,声音低得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不是因为你不是太子,是因为你连正面对决都不敢。你躲在蛊虫后面,躲在别人的命后面,一辈子都是个逃兵。”
萧景睿瞪着他,嘴唇颤抖,却说不出话。
叶清欢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累。这个人,曾经也是大周最被看好的皇子之一,诗书画三绝,待人温和有礼。谁能想到,一张笑脸背后藏着这样的深渊?
她闭了下眼,药罐微微一震,最后一缕念气释放,回溯之息涌入脑海。
画面闪现——
一间昏暗密室,墙上挂满人皮图谱;
萧景睿跪在地上,面前是个红发老者,两人用一种古怪语言交谈;
他接过一只青铜小鼎,鼎底刻着九个凹陷的穴位图案;
最后是他独自坐在案前,写下一行字:“若不能光耀门楣,便毁了这门楣。”
她睁开眼,心头一沉。
这些记忆片段里,有西域巫医的身影,也有药王谷禁地的布局图。更让她在意的是那九个穴位——和她系统提示过的“九大灵穴”位置完全吻合。
萧景睿突然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瓦片上,冒着细烟。他身体晃了晃,慢慢跪倒,手指抠着屋檐边缘,指节发白。
“我不甘心……”他喃喃道,“我只是……想让他看看我……看看我也能做成大事……哪怕一次也好……”
声音越来越弱。
影卫首领上前探鼻息,摇头:“死了。毒是从心脉炸开的,应该是‘九幽断肠散’,提前服下的,只等失败那一刻发作。”
没人说话。
风停了,广场上一片死寂。那些曾被蛊控的禁军已放下兵器,跪了一地。蒋烈也被抬了出来,虽然虚弱,但眼神清明,对着叶清欢重重磕了个头。
萧景琰看了她一眼:“结束了。”
她没应声,只是低头看着手腕上的药罐。余温还在,但比刚才淡了些。这一路消耗太多念气,短时间内不会再触发回溯之息。
她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那座禁地里的鼎,似乎不只是炼蛊用的。它更像是某种仪式的核心,而九大灵穴的位置,恰好对应人体与天地连接的关键节点。
如果萧景睿已经接触到了这个秘密,那西域那边,恐怕早就盯上了。
“小安子还没回来。”她忽然说。
萧景琰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安:“要不要派人去接应?”
她摇头:“他聪明,知道该躲哪儿。现在京城稳住了,下一步该查的是太医院残党,还有……那个给萧景睿提供蛊鼎的人。”
她转身看向宫门方向。城楼上守军已换回原旗,晨光洒在飞檐上,映出一片金红。
就在这时,药罐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她愣住。
紧接着,脑海中浮现一段模糊画面——
一间石室,中央摆着一尊空鼎;
鼎底九穴中有三处泛着微光;
墙角蜷缩着一个人影,披着破旧斗篷,怀里抱着一块染血的布帛,上面隐约写着“素蘅”二字。
她呼吸一滞。
娘……
画面一闪即逝,药罐恢复平静。
萧景琰察觉到她神色不对:“怎么了?”
她没回答,只是攥紧了药罐,指甲嵌进瓷壁的纹路里。
远处传来钟声,早朝即将开始。皇帝应该已经得知消息,很快就会召见他们。
但她现在只想立刻离开这里,去找那块布帛,去找那个可能还活着的人。
她终于明白,这场局从来就不只是权谋之争。
从她穿越的第一天起,有人就在等着她醒来。
而母亲的名字出现在敌人的记忆里,绝不是巧合。
她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刚升到城楼顶端,光影斜切过她的脸。
“我们得进宫。”她说,“但不是去见皇帝。”
萧景琰皱眉:“那你去哪?”
她迈步往前走,脚步坚定。
“先去药王谷在京的联络点。”她低声说,“我要查一件事——九大灵穴,到底是谁最先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