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矛盾之城的瞬间,沈退的元极剑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剑身上的生灭道种突突直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抬头望去,整座城都是用漆黑的兽骨堆砌而成——房屋是磨得发亮的巨骨,街道是肋骨拼接的长廊,连城墙上都嵌着密密麻麻的尖牙,风一吹,满城都是骨头摩擦的“咯吱”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破地方……是用骨头搭的?”赤帝的火焰缩成一团,在沈退肩头打了个颤,“刚才那歌声呢?咋变成骨头响了?”
话音刚落,长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笑,一半是孩童的嬉闹,一半是老妪的咳嗽,两种声音拧在一起,顺着骨缝钻过来:“来客人啦?新鲜的道种,可是稀罕物哟——”
循声望去,廊下站着个穿骨甲的怪人,左半边脸是少年模样,右眼亮得像淬了毒的匕首,右半边脸爬满皱纹,左眼浑浊得像蒙了层灰,手里拎着个骨笼,笼里关着只翅膀冒血的怪鸟,鸟嘴被铁钩勾着,却还在拼命啄笼壁,每啄一下,就有一滴血珠落在笼底,凝成颗颗血珠。
“这鸟不错。”沈退的元极剑指向骨笼,生灭道种突然发烫,“它的血能化道种?”
“好眼力!”怪人咧嘴笑,半边少年脸笑得天真,半边老妪脸却扯出狰狞的褶子,“这叫‘啼血道鸦’,每一滴血都能凝出‘矛盾道种’——想换?拿你们身上最‘舍不得’的东西来换。”
骨笼突然剧烈晃动,啼血道鸦撞得笼壁哐哐响,血珠溅在骨地上,竟瞬间长出血色的藤蔓,藤蔓顶端结着颗颗肉瘤,瘤子里隐约能看到人脸,一半哭一半笑,正是“矛盾道种”的雏形。
赤帝刚要开口,沈退按住他的手,指尖在元极剑上一弹,剑身上飞出三道金紫流光,在半空凝成三枚道种虚影:“我用‘执念道种’换,如何?”
怪人左眼一亮,右眼却猛地一沉:“不够!执念太轻,得是‘正在燃烧的道’!”他突然指向赤帝,“比如这团火,他不是最得意自己的‘不灭焰’吗?烧得越旺,换的血珠就越多——敢吗?”
赤帝的火焰“腾”地窜高,烧得噼啪响:“有什么不敢?老子的火,烧得旺才值钱!”说着就要逼出本源火焰,却被沈退拽了回来。
“我来。”沈退的元极剑突然插进骨地,剑身上的生灭道种顺着骨缝钻了进去,满城的骨头突然开始震动,“我用‘犹豫道种’换。”
“犹豫?”怪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半边脸笑半边脸骂,“这破道种有什么用?”
“你看。”沈退抬手,元极剑抽出的刹那,骨地裂开无数道缝,左边的缝里冒出新生的绿芽,右边的缝里却喷出黑火——正是她刚才在城门口的犹豫:进,还是不进?这种拉扯本身,就是最烈的矛盾道火。
怪人脸上的少年与老妪脸第一次同时露出惊容:“好烈的犹豫!够换三颗血珠!”
骨笼打开的瞬间,啼血道鸦突然冲沈退歪了歪头,鸟嘴挣脱铁钩,一口啄在她手背上,留下个血洞。沈退只觉一股滚烫的力量顺着伤口爬上来,一半是撕裂般的疼,一半却是酥麻的痒,两种感觉在经脉里打架,生灭道种突然暴走,在她体内掀起狂澜。
“这就是矛盾道种的厉害!”怪人突然将骨笼往地上一摔,骨片四溅中,他左半边脸的少年眼突然变得血红,“现在,用你们的‘信任’来换解药——赤帝,你信沈退能扛过去吗?说不信,我就给你解药!”
赤帝的火焰瞬间炸开:“老子当然信!”
“错啦!”怪人右半边脸的老妪眼笑得眯成缝,“说不信,才能换!这就是矛盾城的规矩——越珍贵的东西,越要靠‘否定’来换!”
沈退体内的生灭道种已经开始互搏,金紫光华在她皮肤下游走,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窜。她咬着牙看向赤帝,嘴角却勾起一抹笑:“别信他……”
话音未落,元极剑突然自动出鞘,剑身在骨墙上划出一行字:“矛盾,从不是非此即彼。”
那行字刚写完,满城的骨头突然“咔嚓”作响,骨缝里渗出汩汩的血,顺着街道汇成小溪,溪边冒出无数只血红色的手,每只手上都托着颗道种——有的一半是冰一半是火,有的一半是生一半是死,分明都是刚才被怪人坑过的修士留下的。
“原来你早看出来了。”怪人突然收了神通,半边脸的少年相变得落寞,“他们都只顾着换解药,没人敢直视这矛盾。”
沈退忍着体内的撕裂感,伸手摸了摸啼血道鸦的头,道鸦突然啼叫一声,血珠落在她手背上的伤口处,那些互相撕咬的力量竟突然平息——原来,矛盾道种最怕的,不是否定,而是承认。
“我信赤帝会救我,也信他可能犹豫;我信这道种危险,也信它能让我更强。”沈退的声音穿透骨城的喧嚣,“矛盾从不是用来选边站的,是用来嚼碎了,变成自己的东西。”
啼血道鸦突然振翅飞起,在半空吐出颗血珠,血珠落在元极剑上,剑身上的生灭道种突然融合成一道金紫交织的光,刚才还在互搏的力量,此刻竟拧成一股绳,比之前更胜三分。
怪人看着那道光,半边老妪脸叹了口气,半边少年脸却露出羡慕:“原来……还能这么玩。”他突然扯下身上的骨甲,露出底下两道伤疤,一道是新伤,一道是旧疤,“这是我年轻和年老时留下的,换你们一个消息——城西骨市深处,有株‘两生花’,能解所有矛盾道种的反噬,但它只认‘心口如一’的人。”
赤帝刚要追问,沈退却摇头:“不用细说,我们自己找。”她的元极剑已经指向城西,剑身上的金紫光流得正急,像是早就等不及要去会会那株两生花。
怪人望着他们的背影,半边脸笑半边脸愁:“又一个不信规矩的……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骨城的骨头突然开始重组,刚才的长廊变成了直通城西的骨桥,桥上的尖牙纷纷收起,露出平滑的骨面——显然,这座城,也开始认可这种“不选边”的活法。
沈退握着发烫的元极剑,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前所未有的顺畅,生灭道种不再是互相撕扯的两股力,而是变成了拧在一起的绳,刚柔并济。她回头看了眼赤帝和冰玄雪,嘴角扬起抹锐光:“两生花?听起来就比那怪人靠谱——走,去看看这花,是不是真能认出‘心口如一’。”
赤帝的火焰在她身后烧得正旺,一半是担心,一半是兴奋:“要是它敢不认,老子把它连根拔了!”
冰玄雪的水镜突然亮了,映出城西骨市的景象:无数修士在骨摊前讨价还价,有人用“真诚”换“虚伪”,有人用“勇气”换“懦弱”,唯独最深处的摊位空着,摊主是个穿骨衣的小女孩,怀里抱着个花盆,花盆里的两生花一半开得灿烂,一半谢得枯萎——正是他们要找的目标。
水镜里,小女孩突然抬头,像是看到了他们,对着镜头甜甜一笑,又突然皱起眉,做了个鬼脸——一半天真一半狡黠,像极了这座矛盾城的缩影。
沈退的元极剑轻轻震颤,像是在回应那女孩的招呼。她知道,这株两生花,恐怕比刚才的啼血道鸦更古怪,却也更接近“矛盾”的真相——而解开真相的钥匙,或许就藏在那句“心口如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