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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河的指尖压在左眼上,军刀的寒意贴着瞳孔。他没再看那行悬浮在空中的字,也没回头。他知道林玲就在身后,靠着碎冰坐着,终端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在跳:71:38:16。

他闭上右眼。

黑暗只持续了一瞬。再睁眼时,刀尖与眼球的距离被重新校准。他的手不再抖。不是因为不疼,而是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刀疤李最后一次突围前说的话:“你要活到最后,就得比谁都狠。”

他比谁都狠。

刀尖破开眼球的瞬间,一股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滑下来。他没去擦,右手依旧死死握着军刀,左手撑地才没倒下。剧痛像电流一样炸进颅骨,但他能感觉到——某种黏附在视觉神经上的东西,断了。

远处那些走向北极的人群动作顿了一下。几乎同时,林玲的终端发出一声短促的蜂鸣。

“黑屏了。”她的声音发紧,“所有设备,全球范围,0.3秒全灭。”

楚河喘着气,右眼勉强聚焦。冰面反射出他半张脸,左眼的位置只剩一个血洞,军刀还插在眼眶边缘,刀身染得通红。

“有效?”他问。

“有效。”林玲的手指在终端上划动,速度快得像是要撕裂屏幕,“编码传输链中断了,但只是裂缝,三分钟后系统就会重启。”

她抬头看向天空。那层暗红色的膜还在,可波动节奏乱了。原本整齐的脉冲开始错位,像是后台程序出了bug。

就在这时,虚空里传来一阵断续的声音,像是从极深处传来的广播信号。

“这是唯一能切断视觉传播的方法……”老周的声音,沙哑、迟缓,每个字都带着数据压缩的杂音,“但会永久失去左眼视觉,而且……你的神经接口可能再也无法同步外部数据。”

楚河没动,血顺着下巴滴在冰上,发出轻微的“嗤”声。

老周继续说:“深红之眼的设计核心不是控制,是‘同意’。它不需要强迫你,它等你自己走进去。”

话没说完,另一个声音切了进来。

“太迟了!”卡门的冷笑像刀片刮过耳膜,“你们的基因序列早已绑定熔炉协议!就算毁掉一只眼睛,你也逃不出认证体系!”

信号戛然而止。

林玲猛地砸了下终端。“屏蔽源来自月球背面,强度是之前的三倍。他现在不仅能干扰通讯,还能预判我们的操作路径。”

楚河拔出军刀,扔在地上。他用右手撑着站起来,身体晃了一下,靠住旁边的金属支架才稳住。没有左眼,空间感变得奇怪,像是踩在倾斜的地面上。

“你说它要‘同意’?”他抹了把脸上的血,“那就不同意。”

林玲盯着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以后你没法读取任何界面,看不到卫星图,分不清敌我标识。你连自己在哪都得靠别人告诉你。”

“我知道。”楚河低头看着插在冰里的军刀,“但我还能听,还能走,还能动手。”

他弯腰捡起刀,这次换左手握。

林玲忽然站起身,把终端塞进战术背心。“我还有二十分钟运作时间。如果它依赖‘同意’才能激活最终协议,那我们就反向追踪授权链——找到谁在发起请求,源头在哪。”

“月球。”楚河说。

“不一定。”林玲摇头,“信号中转站在地球。真正的控制终端可能藏在某个八门残余节点里,伪装成普通能源塔。”

她蹲下身,在冰面上画了个简图。“八个主要基地,加上南极这个核心区,全部连接着同一套地下能量网。只要其中一个节点完成宿主认证,其他七个就会自动同步。”

楚河沉默片刻,忽然抬脚,朝着最近的一根信号柱踹去。金属外壳崩开一道缝,露出里面烧焦的线路。

“这不是能量网。”他说,“是催熟场。它们不是在传递能量,是在催熟我们。”

林玲愣了一下。

“就像养殖场。”楚河抹了把右眼的血丝,“喂食、监控、等长到标准体重,然后收割。”

林玲低头看着终端,光标闪烁了几下,跳出一条新信息:【检测到异常授权请求——来源:北极站b-7区】。

“他们已经开始尝试重新认证了。”她说,“目标是你。”

楚河冷笑一声,把军刀别回腰间。“那就让他们试试。”

他迈步往前走,脚步有些歪斜,右手一直扶着墙。林玲跟上来,伸手想扶,被他甩开了。

“我不需要导盲。”他说,“我只需要你还醒着。”

两人穿过一片倒塌的观测舱,地面堆满断裂的电缆和破碎的显示屏。每块屏幕上都还亮着那句标语:【欢迎加入深红进化实验】。但现在,这些字闪得不齐,有的延迟半秒,有的直接卡住。

林玲突然停下。

“不对。”她盯着终端,“授权请求的签名格式有问题。它不是来自深红之眼的标准协议,更像是……伪造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有人在冒充系统,试图提前触发熔炉点火程序。”她抬头,“不是卡门,也不是月球那边。这个信号太粗糙,像是本地生成的。”

楚河站定。

“白龙。”他说。

林玲点头:“他在密室启动共振后就消失了。但如果他真的已经完全深红化,没必要绕开主链路搞这种低级伪造。”

“他是故意的。”楚河眯起右眼,“他在逼我们做出反应。”

“可为什么?”

“因为他不想让真正的协议启动。”楚河抬起手,摸了摸空荡的眼眶,“他知道一旦正式启动,宿主就必须‘同意’。而只要我还活着,我就永远不会点那个确认键。”

林玲怔住。

风从废墟缝隙里钻进来,吹得几块铁皮哗啦作响。远处的地平线上,红雾仍在缓慢流动,但人群的脚步停了。他们站在原地,像是失去了指引。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林玲低声说,“我们在阻止一个系统,而另一个更早被改造的人,也在阻止同一个系统?”

“不是阻止。”楚河纠正她,“是拖延。他拖时间,我也拖时间。区别在于——他是为了等更深的控制成型,而我是为了不让它成型。”

他转身面向北方。

“通知所有还能联系上的据点,封锁北极站周边三百公里。任何人接近b-7区,格杀勿论。”

“包括白龙?”

“包括白龙。”

林玲输入指令,手指顿了一下。“通讯只能维持五分钟。之后电子脑会强制休眠。”

“够了。”楚河说,“我要做的不是指挥,是等。”

“等什么?”

“等它再来找我。”他拍了拍腰间的军刀,“既然它非要一个‘同意’,那就让我看看,它愿意拿什么来换。”

林玲没再说话。她靠在一根断裂的支柱上,把终端调成待机模式,只保留基础扫描功能。她的右眼蓝光忽明忽暗,像是快耗尽的电池。

楚河站着没动。右眼映着漫天红光,左眼空洞流血,一滴一滴落在冰面。

风卷起灰烬,在他周围打转。

他忽然抬起手,抓住军刀柄,缓缓抽出半寸。刀刃反射出他残破的脸。

然后,他笑了。

林玲正要开口,终端突然震动。

屏幕上跳出一行新消息,没有来源标识,只有四个字:

**它怕你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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