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手还搭在阿伊莎肩上，她指尖那片藤叶悬在半空，脉络里渗出的液体正沿着冰面缓慢爬行，像有生命般朝南方延伸。风刮得更急了，战甲缝隙间灌进的冷气贴着皮肤游走，狼牙芯片仍在背部发烫，热度顺着神经线往上爬。
“信号源稳定了。”林玲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她蹲在地上，手指划过悬浮的界面，蓝光映在脸上一闪一灭，“老周的日志正在自动播放，加密层级已破解。”
楚河没动，只是把阿伊莎往自己这边带了半步，让她靠得更稳些。她的呼吸断断续续，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拉扯体内即将断裂的弦。
全息影像在三人中间浮现，雪花般的噪点散开后，画面清晰起来——暴风雪中的金属穹顶，锈蚀的铁架支撑着巨大弧形结构，一面褪色的纳粹旗帜挂在顶端，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镜头推进，地表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热气蒸腾，几名身穿黑色军服的人影站在边缘，簇拥着一名披着长袍的身影。
那人缓缓抬起手，掌心托着一枚泛着暗红光的核心装置，外形与楚河左臂嵌入的“回炉核心”完全一致。他低头看了眼装置，然后一步步走向裂口边缘，将它沉入地底。
楚河的左臂猛地抽搐了一下，鳞片边缘开始发红，像是被什么从内部点燃。
“时间戳是1943年2月17日。”林玲盯着数据流，“地点匹配南极毛德皇后地，地质扫描显示该区域存在人工隧道系统，深度直达地壳薄弱层。”
阿伊莎忽然抖了一下，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吟。她的眼睛睁大，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血藤末端的黑液滴落速度加快，在冰面上腐蚀出细小坑洞。
“那是我。”她说，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掉，“不是你，是我把他推下去的。”
楚河转头看她。
“那时候我还完整。”她嘴角扯了下，没笑出来，“我们还没分开。他要毁掉核心，我说不行，因为……它才是钥匙。”
林玲迅速调出另一组数据。“能量频率比对完成。回炉核心与南极地下结构共振值达到98.6%，误差范围在可接受区间内。这不是巧合，是设计好的连锁反应。”
话音未落，空气震了一下。
不是声音，也不是震动，而是一种直接钻进脑子里的感知。三个字，平平地响起，却像是从颅骨内侧传来的：
“你们。”
楚河立刻绷紧身体，左手本能地护住阿伊莎后背。林玲的蓝瞳剧烈闪烁，耳机线发出细微的爆鸣声。
“别挣扎。”那声音继续响起，语调平稳，带着一种近乎礼貌的冷漠，“从你们踏入这片冰原起，就已经进入了筛选流程。”
是卡门。
不是通过设备，不是广播，而是直接出现在意识里，像一根针扎进神经末梢。
“人类文明是一场养蛊实验。”他说，“我把虫子放进罐子，看谁咬死谁。你们以为自己在反抗？其实只是在完成既定步骤。”
阿伊莎的身体晃了晃，血藤突然绷直，根须从她手臂皮肤下暴起，像要挣脱束缚。她咬住下唇，硬是没出声。
楚河一把按住她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撑住。”
“没用的。”卡门的声音扩散开来，仿佛四面八方都在回应，“楚河，你以为你是宿主？你只是容器。林玲，你以为你是助手？你只是记录仪。阿伊莎，你以为你是共生体？你只是残片回收装置。”
林玲猛地拔掉耳机线，耳廓边缘渗出血丝。她抬手在空中快速划了几下，强行切断量子链路接入，蓝瞳瞬间黯淡了一瞬。
“他在用生物频段入侵。”她喘了口气，“不是技术手段，是某种……预设协议。”
楚河的视网膜突然一烫，文明筛选器自行激活，一幅全球威胁地图投射在视野中央。亚洲、欧洲的绿色安全区正在急速缩小，红色光斑从南极腹地涌出，像墨汁滴进清水，迅速吞噬其他色彩。地图下方滚动着实时数据：威胁等级持续攀升，源头锁定，不可逆进程已启动。
他咬牙，强迫自己聚焦画面，手动放大南极坐标。地图深处浮现出一个环形结构轮廓，与回炉核心的共振频率完全吻合。
“这不是苏醒。”林玲盯着自己的终端，“是跳跃。他们在利用地球引力场做锚点，进行高维跃迁。古神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标是打开通道，让某种东西进来。”
“或者出去。”楚河低声说。
阿伊莎突然抬头，目光穿过风雪，直指南方。“他没说谎。”她喃喃道，“我们都不是自由行动的。我是被种下的，你是被埋下的，她是被留下的……我们都是种子。”
楚河蹲下来，正对着她的眼睛。她的瞳孔还在颤动，但意识尚存。
“就算我是被埋下的。”他声音压得很低，却一字一顿，“我也能撕开土层。”
林玲把一段数据刻录进便携存储单元，插进楚河战甲主控槽。屏幕上最后一帧画面定格：南极冰盖深处，一座巨大环形设施静静蛰伏，中心位置，正是当年沉入地底的那个核心装置。
“所有线索指向同一个结论。”她说，“我们现在的每一步，可能都在他们计算之内。”
“那就打乱它。”楚河站起身，扶着阿伊莎一起站起来。她的体重依旧轻得异常，像是随时会散架。
风更大了，吹得人几乎站不稳。极光在南方翻涌，颜色由绿转赤，整片天空像是被点燃，又像是在流血。
林玲突然停住脚步，抬头看向楚河。“你的筛选器还在运行吗？”
楚河眨了下眼，视野中的地图仍未消失。红斑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南半球，而在最中心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倒计时数字：**71:59:42**。
“开始了。”他说。
阿伊莎的手指微微抽动，血藤末端再次凝聚出一颗露珠，这次没有落下，而是悬浮在空中，微微旋转。它的反光映在楚河的瞳孔里，那一瞬，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站在地裂边缘，手里握着核心，眼神决绝。
林玲的终端发出短促警报。“检测到深层信号脉冲，频率与回炉核心同步率提升至百分之九十九。南极方向……有东西在回应。”
楚河没说话，只是握紧了左臂。鳞片下的电路纹路越来越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管往上爬。
阿伊莎忽然抬起手，指向南方。
“它叫我了。”她说。
楚河望向那个方向。风雪遮蔽视线，但他知道，那里有一座等待开启的门。
他的嘴刚张开，想说什么。
远处的冰层突然裂开一道笔直的缝隙，宽度不到十厘米，却深不见底。一股热浪冲了出来，瞬间融化了周围的积雪，露出下方漆黑的金属表面——一块刻着符文的合金板，正随着某种节奏轻微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