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右耳的血顺着脖颈流进锁骨凹陷处，温的，像一条缓慢爬行的虫。他没去擦，左手按在控制室金属地板上，指节抵住一块接缝。震动从掌心传来，规律，稳定，每秒三点二次。
三具尸体坐起来了。
不是抽搐，不是挣扎，是同步动作，像被同一根线提起来的木偶。他们的头转向主控台，眼眶空着，耳后皮肤裂开，露出暗红色的机械烙印，结构分明——菱形外框，中心一点，和矿区技术员尸体上的纹身一模一样，只是现在它在发光。
“断电。”楚河说，声音压在喉咙里。
林玲的手指在全息界面上滑动，指尖带出一串残影。主控室的备用电源切换延迟了0.4秒，足够三具尸体完成起身、转身、迈步。他们的关节发出金属错位的声响，膝盖反向弯曲，脚掌贴地滑行，速度比人类快。
“外部供能已切。”林玲抬头，“但它们自带能源，液态金属核心温度98度，持续上升。”
楚河左臂的裂口又渗出油状物，滴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滋”声。他把骨刺插进地面，震动传得更清楚了。三具尸体的移动频率略有差异，中间那个慢0.1秒，像是信号延迟。
“不是丧尸。”他说，“是载体。”
尸体的手臂开始变形，皮肤撕裂，银灰色的液态金属涌出，重组为三棱刺刃。它们扑向主控台，目标明确——林玲后颈的量子接口。
楚河冲上去，左臂横挡。金属刺刃扎进肩胛骨，卡住，传来高频震动，像有钻头在骨头里旋转。他没退，反而往前压，把林玲撞开。
林玲在空中反手一划，数据流逆向注入刺客手臂。那具尸体动作顿了一下，刺刃抽离时带出一缕银丝，像是被拉长的水银。她落地时单膝跪地，左手撑住台面，指缝间漏出蓝光。
“深红协议。”她喘了口气，“加密信号，远程操控。不是AI，是实时指令流。”
楚河后退两步，靠墙站着。右耳还在流血，听不到声音，但能感觉到震动。三具尸体正在重组，液态金属覆盖全身，形成三联刺臂结构，动作协调性提升，像是完成了系统升级。
“图纸上传完了？”他问。
“刚完成。”林玲抬手，一缕蓝光从她瞳孔射出，扫过主控台，“数据已加密，但它们是冲着缓存区来的，想挖底层权限。”
楚河看了眼阿伊莎。她站在角落，手指微动，一缕灰绿色的孢子从指尖飘出，贴地蔓延。孢子附着在尸体金属表面，瞬间凝固，形成一层黏膜。
“别多。”楚河说。
“知道。”阿伊莎收回手，“就这点量，够它们卡两秒。”
两秒足够。林玲启动“数据自焚协议”，将核心信息沉入次级缓存，同时反向追踪信号源。她的瞳孔闪烁不定，蓝光时断时续。
“找到了。”她低声说，“中亚矿区，地下三百米，独立节点。信号源带荷鲁斯之眼加密特征。”
楚河盯着三具尸体。它们的动作变慢了，金属表面的孢子黏膜正在被高温蒸发，但变形速度确实受到了影响。他抬起左臂，基因锁能量顺着骨骼传导，注入地面。
电磁脉冲扩散，范围不大，只覆盖控制室。三具尸体的动作同时凝滞，金属刺臂停在半空，关节处出现细微裂纹。
“刀疤李。”楚河对着通讯器说，“军刀，启动。”
三秒后，一道高频震荡信号从外部接入。楚河抓起电磁脉冲军刀，甩手掷出。军刀在空中旋转，刀刃与刺客群接触的瞬间引爆，电磁波扫过，三具尸体的连接链被斩断，液态金属失控，迅速凝固。
深红之眼的烙印熄灭了。
楚河靠墙喘气，左臂裂纹加深，油状物顺着指尖滴落。林玲坐在地上，左肩被刺穿的位置还在渗蓝光，数据裂缝像蛛网一样在皮肤下蔓延。
“还能修？”他问。
“能。”林玲抬手，蓝光在伤口处流动，“但下次不会这么幸运。”
控制台残骸里，一滴液态金属缓缓滑落，凝成深红之眼的形状，随即冷却，变黑，碎裂。
楚河弯腰，捡起那块碎片，握在手里。温度很低。
“它们是从尸体里长出来的。”他说，“不是附身，是重建。”
林玲点头：“纳米机器人自组织，死后激活。矿区那三个人，从死那一刻起，就已经是深红之眼的节点。”
楚河把碎片塞进战术口袋，转身走向出口。右耳的血终于止了，但颅骨深处还在震，像是有信号在残留。
“下次它们会带更多载体。”他说。
“也可能直接改造成活体。”林玲看着自己肩上的伤口，“我们的系统有漏洞，它们能找到接入点。”
楚河停下脚步：“你还能黑回去？”
“能，但代价是暴露更多接口。”林玲抬头，“我不确定下次会不会是我。”
楚河没说话，拉开控制室的门。走廊灯光昏暗，空气里有股金属烧焦的味道。
他走到尽头的储物柜前，打开，取出一套备用战术服。换衣服时，左臂的裂口又裂开一点，油状物流到肋骨处，像在爬行。
林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右耳的神经在变异。”
“我知道。”
“它现在能接收什么？”
楚河穿好衣服，拉上拉链：“不是声音。是频率。和矿区那批无人机一样的频段。”
林玲沉默了几秒：“卡门在用信号养猎犬。你刚杀的只是三只幼犬。”
楚河转身，看向她：“那你得快点修好自己。我要它们的母狗。”
林玲扯了下嘴角：“你打算怎么找？”
“用尸体。”楚河说，“它们死后会发光。我只需要找到下一个发光的尸体。”
他走向电梯，按下下行键。金属门滑开，里面站着刀疤李。
“军刀充能完成了。”刀疤李递过一把银灰色的短刃，“下次我亲自上。”
楚河接过，插进后腰。电梯门关上，开始下降。
林玲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矿区节点还在发信号。”
“我知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炸它？”
楚河摸了摸右耳，胶布下的皮肤又裂开了。
“等他们再送一批尸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