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
电话刚响,阿乐就一把抓了起来。
“喂?”
“老大!”电话那头传来大头的声音。
“棍子有消息了吗?”
“找不到!吹鸡和四眼仔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在羊城翻了个底朝天,连根毛都没见着!”
“那就再扩大范围,花钱请当地的人脉帮忙找!”阿乐语气急躁,“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要把那根棍子拿回来!”
“明白!”大头应完,又补了一句:“老大,刚才串爆和龙根都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转告您去总堂开会。”
“哦?”阿乐眉头一皱。
他心里立马起了疑,按理说这种事串爆完全可以亲自打给他,现在却绕个弯让大头传话,怎么看都有些不对劲。
难道……
念头刚起,大头的声音又从听筒里传来:“老大,你说……会不会是有人抢先一步,把棍子截走了?”
这话一出,阿乐心头猛地一沉。
“你继续找,别停手,我去趟堂会,回来再说。”
与此同时,正在陪老婆挑衣服的大d,也接到了头马长毛的汇报。
“这个节骨眼上开堂会,八成是沓水龙的手了。”
大d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苦笑。
“我还以为自己能争一争,没想到人家悄无声息就把事办成了,果然是程子龙。”
他对坐馆之位早已不像从前那般执着,心思反倒比阿乐看得更透。
要是阿乐拿到了棍子,该来通知的应该是邓伯,而不是串爆和龙根这两个小角色。
明明邓伯给阿乐留了后路,结果却被程子龙半道杀出抢了先。
他一边对程子龙的手段感到忌惮,一边又忍不住想看看邓伯接下来如何收场——那个一向自以为掌控全局的老家伙,这次怕是要颜面扫地了。
“马上去总堂,我想亲眼瞧瞧邓伯现在是个什么脸色……”
此时,和联胜总堂里的邓伯,脸色黑得像要滴出墨来。
虽然没人明说今天为何召集众人,但屋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有数:这场堂会,恐怕就是为最终结果盖章定案的。
他万万没想到,阿乐竟如此不争气,不过是让人把棍子取回来这种小事,居然都能搞砸。
所有铺垫他都做足了,只差最后一步交到阿乐手上,偏偏就在最后一环出了岔子。
可规矩是他亲手立下的,如今各堂主、叔父辈全都到场,众目睽睽之下,他再偏心也没法翻盘。
坐在下首的程子龙神情从容,身边还站着占米仔、黑虎等得力手下。
按常理,这种级别的堂会,小弟是没资格进来的。
但程子龙压根不在乎这些条条框框。
邓伯三番两次暗中使绊,早就让他没了耐心。
今天若是顺顺利利把事办完,自然皆大欢喜;可要是再出什么花招,他也未必不能当场亮亮肌肉,让某些人知道什么叫骑虎难下。
其他人也都心知肚明,因此没人开口质疑程子龙带人进场的事。
毕竟邓伯之前的偏袒太过明显,大家看在眼里,早就不服了。
主持会议的串爆见人基本到齐,便站起身说道:“人都齐了,咱们开始吧。”
他目光转向程子龙:“阿龙,你是不是已经拿到龙头棍了?”
“不错。”程子龙微微一笑,朝身旁的占米仔抬了抬下巴。
“占米,把东西拿出来,请邓伯过目。”
“邓伯,您老仔细瞧瞧,这是不是咱们和联胜的龙头棍?我也是头一回见这玩意儿,真假难辨,还得靠您掌掌眼。”
这话表面恭敬,实则带着刺,听得大d在旁边几乎笑出声来。
他早就不满邓伯那副高高在上的做派,只是身份所限不敢发作。
如今终于看到这老狐狸吃瘪,哪能错过这等好戏?
上座的邓伯听着这话,心里怒火翻腾,脸上却强撑着不动声色,依旧板着一张脸,仿佛炉灰盖住的炭火,外冷内烧。
占米仔把装着龙头棍的木盒递到邓伯跟前,轻轻掀开盖子,先给邓伯过目,又转过去让在场几位叔父都瞧了个分明。
邓伯只扫了一眼,心里便已确认无误——这的确是社团传下来的那根龙头棍。
他纵然百般不愿,可识货的人不止他一个,眼下这么多兄弟看着,他也只能压下心头不快,硬着头皮点头承认。
“没错,是咱们和联胜的龙头棍。”
“既然东西属实,那就请邓伯当众定下这一届坐馆的人选吧。”程子龙笑意从容地开口。
被众人目光聚焦的邓伯,眼中掠过一抹阴沉。
多少年了,何曾有人敢这样逼他表态?今日竟被一个后生晚辈推到墙角,动弹不得。
可事已至此,哪怕再不甘心,哪怕对程子龙再有成见,他也无法装聋作哑。
“我正式宣布,从即日起,和联胜坐馆由程子龙接任,任期两年,期满卸任,不得连任……”
……
仪式走到这一步,照例该轮到新任坐馆讲话。
其实这也和公司换老板差不多,总得说几句稳军心、提士气的话。
“大家以前怎么做生意,以后还怎么来。”
“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局面,别再让社团起风波。
这次选举已经惹了不少闲话。”
“我希望往后谁也别给组织添乱,否则别怪我不讲情面。”
“今后大伙儿一起发财,我沓水龙做人有底线,绝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兄弟。”
程子龙讲得不多,三言两语就收了尾。
话音刚落,堂下立刻响起一阵掌声。
不论真心拥护还是表面应付,此刻也只能顺势鼓掌,接受既成事实。
其中最卖力鼓掌的,莫过于阿乐。
他心里早已把程子龙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恨不得冲上去狠狠抽他两巴掌,可脸上却堆满了热情洋溢的笑容,一点破绽都不露。
“恭喜啊阿龙!有你带队,咱们和联胜肯定要再上一层楼!”阿乐满脸诚恳地拱手道贺。
“多谢。”程子龙嘴上应着,心里清楚得很——这番好话,听听就算。
“恭喜你啊。”大d走上前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傲气,“这次输给你沓水龙,我认栽。
不过下一届,这位置铁定是我的。
到时候,我看还有谁能玩出花样。”
他句句不提阿乐,连眼神都没往那边瞟一下,可三人心里都明白,这话是冲谁去的。
可阿乐脸皮之厚,实属罕见。
被人当众讽刺,神情依旧平和如初,嘴角那抹谦逊笑意纹丝不动。
大d顿觉一拳打空,胸口憋闷得慌。
“喂,你下次还敢不敢出来跟我争?”大d斜眼挑眉,语气咄咄逼人。
“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阿乐轻笑一声,“你们聊,我去看看邓伯。”
说完转身离去,步伐不急不缓。
可在背身那一刹那,眼底寒光一闪,杀意暗涌。
其余叔父和堂主也都陆续上前道贺,唯有邓伯端坐原位,自斟自饮,眼皮都没抬一下。
程子龙也懒得去讨这个没趣,挨个接过祝贺后,便带着手下离开了总堂。
他一走,其他人也渐渐散去。
不一会儿,偌大的厅堂只剩邓伯孤身一人。
寂静中,楼梯口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邓伯!”阿乐去而复返,站在老人面前,态度恭敬。
“你不是走了吗?回来做什么?”邓伯捧着茶杯,头也不抬。
“邓伯,我想请您做我的契爷。”
在两广、港澳一带,“契爷”便是干爹的意思。
早年民间讲究命理,若孩子五行缺损,长辈便会为他寻一位契爷或契娘,借其福气补运,保平安长大。
因此不少人家都会请相士测算,一旦发现命格有缺,便赶紧认门亲,谓之“入契”。
一旦结了这份名分,终身须以父子相待,往来不断。
有些契父子之间的感情,甚至比亲生子侄还要深厚。
而在社团之中,认契爷更意味着入门立誓,从此忠心不二,永不背叛。
“认我做干爹?”邓伯抬眼瞥了阿乐一眼,“这话可不能乱说,你想好了没有?”
“想得明明白白!”阿乐语气坚定,毫不迟疑,“我在社团这么多年,谁真心帮我、挺我,我心里清楚。
只有您,从头到尾都站在我这边,哪怕最后没成,也一直撑着我当坐馆。”
“结果虽不如意,但这份情义我记一辈子!”
“往后我就是您的人,生养死葬我都扛起来。”
“只要我还站着一天,没人敢动您一根汗毛!”
阿乐说得没那么直白,可邓伯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次为了保阿乐,他彻底把程子龙的罪死了。
以后那小子会不会秋后算账,谁都说不准。
他们这些退下来的老辈分,名义上受人尊敬,实则手底没人、腿脚不灵光。
毕竟早过了冲锋陷阵的年纪,比起那些正当年的堂主,势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别人叫一声“叔父”,那是给面子;真要翻脸,不过是一群过气老头罢了。
但阿乐打的什么主意,他也门儿清。
和联胜每两年换一次坐馆,这次落选还有下次。
可论实力,阿乐在几个堂主里顶多算中等,别说程子龙,就连大d都比他硬气得多。
下回能不能压过大d还两说,更别提会不会再冒出个陈子龙、李子龙来搅局。
拜自己为干爹,不过是提前拉关系、攒本钱,图的是将来那一把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