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公府赏花宴的日子定在三日后。
林焦焦的病虽未痊愈,但出席宴会的衣裳首饰却需提早准备。
赵氏这次倒没克扣,拨了份例银子,又假惺惺地嘱咐她多做几身新衣,莫在宴上失了侯府体面。
“小姐,咱们真要去那劳什子赏花宴啊?”小蝶一边整理着送来的衣料样子,一边嘟囔
“您这身子骨,经得起折腾吗?二小姐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
林焦焦正对着一本医女手札出神,闻言抬起头,笑了笑:
“总不能因噎废食。整日关在屋里,这病何时才能好利索?”
她放下手札,起身道,“走,咱们出门逛逛,看看有什么新鲜料子。”
“真的?”小蝶眼睛一亮,随即又担忧
“可夫人那边……”
“就说我去慈恩寺还愿,顺便逛逛。”林焦焦早有打算。
总得给自己添置些不在府中账上的东西。
西市依旧热闹非凡。
林焦焦戴着帷帽,带着小蝶和阿阮,穿梭在熙攘的人流中。
她先去了慈恩寺上了炷香,捐了些香油钱,然后便拐进了西市最大的绸缎庄云锦阁。
阁内客人不少,多是各府的女眷。
林焦廉低调地选了个靠里的位置,仔细看着伙计捧上来的几匹时新料子。
一匹雨过天青的软烟罗,一匹藕荷色的浣花锦,还有一匹绯霞色的云绫,都极为雅致。
“这匹软烟罗倒是清雅,衬林姑娘。”一个略带熟悉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林焦焦转头,透过薄纱,看见永嘉郡主带着侍女也在一旁挑选。
永嘉今日穿着常服,神色比前几日松快了些,见到她,眼中露出笑意,走近低声道:“可算见你出门了,身子大好了?”
“劳郡主挂心,好多了。”林焦焦微微颔首。
永嘉郡主拿起那匹软烟罗在她身上比了比,赞道:“这颜色果然配你。”
她又压低声音,几乎耳语,“乌木勒前日又派人送了份礼,是几本北狄的风物志,还有……一支罕见的雪参。”
林焦焦心中微动。
送风物志,是示好,也是试探。
雪参则是珍稀药材,这份礼,有点意思。
“郡主如何回应?”她问。
“我按你说的,收了礼,道了谢,只字未提和亲之事,只闲话了几句京中风物。”
永嘉郡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送礼的使者态度恭敬得很。”
两人正低声说着,旁边传来一阵夸张的议论。
“哟,这不是永昌侯府的大小姐吗?病了一场,倒是愈发我见犹怜了。”
一个穿着玫红锦裙的少女摇着团扇走来,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李婉儿,素来与林清清交好。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打扮娇艳的姑娘。
林清清果然也在其中,见到林焦焦,脸上立刻堆起假笑:“大姐姐也来选料子?妹妹正想帮大姐姐参谋参谋呢。”
她目光扫过那几匹料子,故作惊讶
“大姐姐怎尽选这些素净颜色?赏花宴该穿得鲜亮些才是。”
她指着旁边一匹大红色的遍地织金锦
“那匹多气派!”
林焦焦还没说话,永嘉郡主先开了口,语气不咸不淡:“林二小姐眼光独特。
不过本郡主觉得,穿衣戴帽,各有所好,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焦焦穿这软烟罗就很好,清雅脱俗。”
李婉儿用团扇掩着嘴笑:“郡主说的是。
不过林大小姐前些日子才落了水,身子弱,穿这么素,会不会显得更单薄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侯府苛待了嫡长女呢。”
这话就带着刺了。
林焦焦隔着帷帽,声音平和柔软:“李姑娘说笑了。
母亲待我极好,份例银子都是足额的。
只是我病体未愈,实在压不住那般鲜亮的颜色,倒显得不伦不类。
还是清淡些好,免得冲撞了贵人。”
永嘉郡主顺势接道:“可不是?病中就该静养,打扮得花红柳绿像什么样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唱大戏呢!”她这话直白,引得周围几个小姐忍不住偷笑。
李婉儿和林清清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时,一个带笑的清朗男声插了进来:
“哟,这么热闹?都在选料子?”
众人回头,只见陆昭烈一身利落的箭袖袍服,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油纸包。
他目光一扫,直接略过李婉儿和林清清,落在林焦焦身上,眼睛一亮:
“娇娇!你也在这儿?正好,我刚买了东街口最有名的桂花糖糕,还热乎着,给你尝尝!”
他旁若无人地将油纸包塞到小蝶手里,又看向那几匹料子,指着那匹雨过天青的软烟罗和藕荷色的浣花锦,对伙计大声道:
“这两匹,包起来!记小爷账上!”
林清清嫉妒得眼睛都快喷火了,强笑道:“陆小将军真是大方。”
陆昭烈这才好像看见她,随意地摆摆手:“哦,林二小姐也在啊。
我陆昭烈对自己人向来大方!”
李婉儿几个见状,知道讨不到好,悻悻地拉着林清清去了别处。
永嘉郡主笑着打趣:“陆小将军这糖糕送得可真及时。”
陆昭烈挠挠头,嘿嘿一笑:“碰巧,碰巧。”
他看向林焦焦,眼神关切,“娇娇,你还想看什么?
小爷我今天有空,陪你逛”
林焦焦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把整条街都买给她的架势,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却暖暖的:
“不用了阿烈,料子选好了,我们再去旁边的胭脂铺看看就回去。”
“成!我陪你去!”陆昭烈立刻应道,像个忠诚的大型犬亦步亦趋。
从云锦阁出来,又去了旁边的胭脂水粉铺子。
林焦焦只挑了些清淡的口脂和敷面的香粉,陆昭烈却在旁边指着一盒艳丽的胭脂说:
“这个颜色好看!衬你!”
林焦焦无奈:“阿烈,我是去赏花,不是去登台。”
陆昭烈悻悻地放下,又拿起一盒珍珠粉:
“这个呢?听说擦了能变白!”
小蝶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阿阮依旧是那副清冷模样,默默记下小姐选的东西。
最后,林焦焦只买了些必需之物。
陆昭烈却坚持付了账,又塞给她一包新炒的糖栗子。
回去的马车上,小蝶抱着新买的料子和零嘴,笑得合不拢嘴:
“小姐,陆小将军可真有意思!
有他在,二小姐她们都不敢放肆了!”
林焦焦剥开一颗糖栗子,香甜软糯。
她看着窗外流逝的街景,目光悠远。
市井的烟火气,朋友的维护,简单零嘴的香甜……
这些都是前世被困在后宅一生都未曾细细品味过的。
重生归来,她要的,不止是复仇。
更要好好地,鲜活地,活这一世。
至于安国公府的赏花宴……
她轻轻摩挲着袖中那个装着特制香粉的小荷包。
就当是,给这鲜活日子,添点不一样的色彩吧。